第103章 第 103 章(1 / 2)

我力能扛鼎 宣藍田 10145 字 5個月前

晏少昰俯身對身邊扈從說了什麼, 不多時,一個穿著侍衛服的男人大步走下校場,小跑著過來了。

上身前傾, 肘部貼腰,分明是軍姿的“跑步走”。

趁著哥哥和珠珠都忙著看馬球, 唐荼荼往邊上避了幾步, 隔著老遠衝他笑:“怎麼穿成這樣了?”

江凜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穿著一身深色勁裝,跟彆的侍衛一樣從脖子到腳踝裹得嚴實,又不像影衛那樣身有內力、體內自成周天, 人家夏天也不怕熱, 江凜不行, 鬢角流下來的汗快要淌進領口了。

唐荼荼掏了一條帕子給他, 江凜不客氣地接了,抹了一把汗, 帕子就濕了個透。

他說:“殿下暫時把我收入府上,做一個小騎官。”

唐荼荼噢一聲,又往校場上望,視線在那匹蒙古馬身上打了個旋兒,又繞回來了。

“騎官是做什麼的?”

江凜失笑:“算是個小領隊吧。其實也沒叫我做什麼,隻派了一個活兒——皇上要在圍場呆四天三夜,殿下負責夜裡宿衛, 他叫我畫一幅布防圖。”

盛朝天子大駕鹵簿的規製是八千人,其中一半是兵, 加上王孫貴族們的家兵、隨駕金吾衛和夜裡宿衛、還有圍場上原有的兩隻騎兵、臨時從各兵營抽調來的圍獵手,兵馬兩萬隻多不少。

要在四天內畫出一幅布防圖來,還沒有任何現代輔助工具,簡直是在考驗隊長的極限了。

唐荼荼:“殿下給你派人了嗎?”

江凜:“派了一個文吏, 還有二十個小兵。”

這點人夠乾什麼?還是在考驗他的本事,不過這樣的考驗很好,起碼證明隊長身上有二殿下看得上眼的價值。

唐荼荼笑得更燦爛了:“那得帶上我,畫布防圖總得先有地形圖。”

他不是軍事地圖專業,論以目力測距的本事,唐荼荼估摸自己是比江隊長要強些的。

“行!”江凜爽快應下。

自那日,他在王家看過江茵的牌位以後,消沉了好幾天,這會兒眼裡終於能看見點光亮了。

印刷醫書要暫時擱置的事兒,唐

荼荼沒敢跟他講,怕他心裡不好受,簡單敘了兩句就告彆了。

江凜低頭攥了攥帕子裡的水:“我洗了還你?”

唐荼荼:“不用,我帶了好幾條呢。”

江凜四下掃一眼:“你沒繡名字吧?萬一被當成私相授受了,不好看。”

兩個假古人猶猶豫豫,最後唐荼荼還是把這條汗淋淋的手帕送給他了,實在不想拿回去洗。

目送他回了校場上,唐荼荼才往哥哥那邊走。

錢守明是個滑頭,做官兒沒什麼大本事,一雙眼睛卻老辣。看那侍衛按著儀仗規製佩了木劍,可劍鞘上雕著的分明是二皇子府上的府徽。

他目光裡有驚有疑,嗅著味兒湊上來:“二小姐,那位是……?”

唐荼荼也不遮掩,目光清明:“是我一位朋友。”

她坦坦蕩蕩的,錢守明反倒不好意思再問了。

幾人又看了會兒場上馬球。不知是因為珠玉在前,還是場上的少爺們打累了,總之沒前頭好看,馬球在黑綠兩隊的鞠杖下來回蹦,蹦了好半天,再沒一個球進網。

大太陽底下曬得難受,珠珠躲進她傘下,“姐,咱們回吧,我困了。”

錢守明帶著三個少爺小姐回了營帳。他挑的營帳位置沒他嘴上說得好,卻也明顯是細心調換過的,旁邊就是禮部左侍郎家女眷的大帳。

左侍郎夫人是三品誥命銜,也是長袖善舞的人物,拉著唐夫人笑盈盈敘著話——往她家帳裡一瞧,茶幾和繡塌都已經擺好了,布置得像家裡一樣五臟俱全。

上個月主持鹿鳴宴的就是她家老爺,宴上兩家孩子也是見過的。瞧見唐家三個孩子回來了,周夫人視線巡了一圈,笑問:“馬球好看麼?”

“超好看!”

珠珠蹦過去,唐夫人把她抱了個滿懷,笑著罵了句“潑猴兒”。

他家少爺跟唐厚孜年紀相當,很熱絡地拉了義山和他一個弟弟合住。少爺們的帳篷都要由校尉挨個檢查,清查有沒有夾帶武器。

幾百頂營帳先以各部劃分,圍繞著長官散開,再以各家各戶分帳。大家族動輒三四代人同行,每一房夫人

小姐一個帳篷、老爺少爺一個帳篷,還嫌不夠住。

唐家人丁少,唐老爺忙得腳不沾地,這三天是彆想見著他了。

他們這一番耽擱了足有半個時辰,回了自家的營帳,裡頭才剛剛掃了地,帳簾大敞著通風,仆婦丫鬟們各個抓瞎,沒頭沒緒地做了點小活兒。

皇家那邊是圓頂帳,官眷這邊都是山式頂的方帳,篷布洗得乾淨,走近時,能聞到皂角清新的味道。

帳篷裡並不局促,地梁挑高將近三米,兩個房間大小。一麵長長的六座屏隔開了前後,前邊待外客,以灰色的素布鋪了地;後邊做起居用,地上鋪的紅地氈。

仆婦哎喲直叫喚:“這地墊得拿去洗,這都是彆人用過的,上頭還有腳印子!”

那不廢話,這麼大塊地方支了幾百頂大帳,總不能全是簇新的,一定是往常兵士們夜宿用的。

她們一驚一乍的,說得唐夫人沒了主意,隻好由著兩個嬤嬤卷起了地墊,要拿去溪邊洗。

唐荼荼看不下去:“溪水都是食飲用的,拿來洗這腳墊?嫌臟就打水拿抹布擦,但擦了也沒用,進進出出沒半天就又全是泥了。”

“二小姐意思是?”

“掃乾淨就行了,出門在外,彆那麼講究。”

珠珠:“沒有床,是要睡在地上嗎?”

“是啊。”

彆說是他們沒吃過苦的少爺小姐,連仆婦都沒這麼席地睡過,抱著懷裡的鋪蓋發懵。

唐荼荼大致掃了一眼,帳內陳設雖然簡單,桌椅茶案、盥洗家什都是齊全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

沒一人頂用,她就自個兒指揮起來:“水盆架子放去外帳,鞋也脫在外邊,彆拖泥帶水地進來。”

“看到那鐵匣了麼?火石蠟燭都放裡頭,氣風燈先熄了再掛起來,不能隨處亂放,這地方走水了才要命……值錢的東西都貼身裝,乾淨衣裳放包袱裡,水壺、飯盒一人一個,都彆混了。”

“要是出門打水,記住要兩兩同行,彆一個人單走,人多的地方事兒就多,要避嫌。”

“帶了驅蟲藥吧?兌上水,在角落上灑一遍,早晚都要這麼灑一回,蟲

子會鑽縫兒的。”

“打地鋪不要貼邊,離篷布遠些,衣架也不要往帳邊放,夜裡保不準會結露,篷布上就全是水珠子了。”

她井井有條地安排著,慢騰騰地把自己的地鋪打好了,全當頭一遍示範教學——最底下鋪一張油紙當地席,防潮隔塵,再上頭才鋪褥子。

回過頭。

“會了麼?”

唐夫人連著嬤嬤們全看傻了,剛張嘴問:“二姑娘神了,怎麼懂這些的?”

珠珠替她答了:“姐姐從來不用丫鬟鋪床的!她不待見彆人進她屋,都是自己拾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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