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1 / 2)

我力能扛鼎 宣藍田 10566 字 5個月前

“殿下——”

廿一與影衛撲到沿邊, 雖然都在驚叫,卻不怎麼著急。

六米的高度,晏少昰淩空幾個提縱, 勉強騰出瞬息工夫來轉體換向,從仰麵朝天變成了俯立。

四周景色變換了一輪, 唐荼荼一時間覺得自己身輕如燕,一套行雲流水般的轉體動作之後, 輕巧又穩當地落了地, 兩人腳尖連泥塵都沒沾。

唐荼荼看呆了。

她一雙眼招子亮得驚人, 活脫脫的“再來一個”。

晏少昰深喘一聲, 無奈開口:“……撒手,胳膊受不住了。”

唐荼荼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兩條胳膊都纏在二殿下膀子上了, 吊著他半邊身子, 唐荼荼連忙跳下來,才知道“身輕如燕”是自己錯覺。

心撲騰得有點快, 她張嘴想說點什麼,卻沒來得及說,從南苑趕來的侍衛們到了。

“卑職驍騎營中郎將增肅,接陛下口諭,聽二殿下調度!”

晏少昰迅速撫平衣褶,理好衣襟, 一連串調令吩咐下去了。

影衛牽了馬來,唐荼荼腿有點軟, 顫巍巍地爬上了那匹裡飛沙,再不敢亂騎彆人的馬了。

走前她回頭望了一眼,林火隔離帶已大成, 煙霧逐漸升天,已經看不清河對岸的景了。近處的狼群鹿群撕扯掙紮,獸吼聲灌滿雙耳,一片蒼涼悲壯的末日之景。

“姑娘,可是又暈了?”廿一離得最近,覺出她動作遲緩,立刻詢問。

他聲量不大,剛上馬的十幾名影衛卻全都轉頭望來,各個寒冰似的麵孔上嵌了雙關切的眼睛。

“沒事,能忍得。”唐荼荼眼前有點花,晃了晃頭,從荷包裡掏出一小塊油紙包的肉脯塞進嘴裡,那一點點頭暈也不見了。

晏少昰唇動了動,又合上,沒說要和她共乘的話。

一路疾馳回南苑,唐荼荼兩旁都有人護隨,隔出半個馬身的距離,就算她落馬了,也夠影衛們伸手撈她。

今夜,南苑的銅火台比每一個夜晚都要亮,能照清從林中出來的每一張臉,林口上千名侍衛結成人牆,按入林

時的名冊一一核對。再遠處,各家家丁騎奴、宮裡的婢女太監皆行色匆匆,整個南苑亂中有序,誰也顧不上看西邊的大火。

“殿下好好歇息,我先回大帳了。”唐荼荼匆匆告了個彆,拔腿就往自家營帳方向跑。

她白天出門時應下母親會早早回去,眼瞅著天都大黑了,唐荼荼愁得不行,覺得自己快要變成個小騙子了。

“你就這麼回去?”晏少昰喊住她,蹙著眉:“去芸香那兒換身衣裳。”

他話落,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幾個侍女,輕聲道“姑娘隨奴婢來”。他府上的仆役很有規矩,一路垂首帶路,什麼也不問,引著唐荼荼去了皇子府詹事管家那片帳篷裡。

從芸香的帳篷掀簾進去,唐荼荼一露頭,直把這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女官驚得捂嘴。看清是她,芸香忙迎上來:“姑娘這是怎麼了,半道摔跤了?”

“怎麼這麼說?”

唐荼荼對著鏡子照了照,呆住了,又低頭瞧了瞧自己這一身。

她衣裳褶皺、頭發糟亂,袖口與褲腳全是土,白天出門時畫的妝也全花了,黛色眉膏順著眉尾暈開,掉完唇脂的嘴唇卻是白的,還一腦門的汗。

“這、我沒留意……”唐荼荼自個兒也無語凝噎,不敢想象自己這麼著在人前招搖了一下午。

轉念安慰自己,也好,今兒那麼多人看見她了,她又老虎又拉弩的,還跟二殿下共乘一匹馬了,起碼在幾十人麵前露了醜,這麼臟兮兮一身,保準誰也認不出她是唐家的。

怕爹和母親那裡擔心,唐荼荼不敢耽擱太久,也不敢換衣裳,她穿著這一身出來,回去時換了一身像什麼樣?母親天天疑心自己跟隊長走太近了,換身衣裳回去,不得把她嚇死。

她在芸香這裡拍乾淨身上的土,紮好頭發,就著茶水咽了兩塊點心,快步趕回了禮部營帳。

老遠望見母親帶著珠珠、哥哥在帳外張望,家裡嬤嬤丫鬟圍了一群,都望著西邊那大火。

珠珠喊了一聲“姐!”,把全家目光引了過來,全連走帶跑地迎上來

,一疊聲地問她怎麼才回來。

唐夫人心一慌就停不住嘴,絮叨個不停:“你爹一直不見影兒,剛才我叫人去尋他,才知禮部官員全被上官召去了,金吾衛押了好多蒙古人去校場,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才剛還來了一群衛兵,說是要各家清點人數,上報還沒回來的家眷。我當是林子裡燒死人了,急得要死,忙說咱家閨女還沒回來,她跟常寧公主在內林玩,勞煩差爺找找……”

唐荼荼噌地扭頭:“您跟衛兵這麼說的?!”

沒聽出她聲調裡的驚恐,唐夫人道:“差爺讓我們再等上片刻,說常寧公主後晌就領著人從內林回來了,興許是人多走散了,可嚇壞我了。”

唐荼荼頭皮發麻,芳草頂著一張如喪考妣的臉,主仆倆對視一眼,不同的念頭,同一份恐慌,隻盼著那差爺說完就忘,彆跑公主那頭去傳話。

她是全須全尾回來的,進了帳篷,還是被唐夫人和胡嬤嬤拉住檢查了一通。

胡嬤嬤驚叫一聲:“哎喲,姑娘怎麼傷著手啦?”

唐荼荼一瞧,隻是手心靠近虎口的地方磨了點皮,“拉弓磨的,沒事。”

她縮回爪子要洗臉,手指尖才挨著水,水盆就被端走了。胡嬤嬤直撮牙花子:“這磨沒了一層皮,還沒事兒呢?姑娘不知疼的麼!”

“哪有那麼嚴重。”唐荼荼一臉惆悵:“不過是磨紅了,不出兩天就好了。”

胡嬤嬤仔細一瞧,大呼小叫起來:“這都流血了!姑娘袖上這不是血點子是什麼?”

唐荼荼愣住。

她低頭去看,袖口上果然有幾滴血點子,已經乾透了,回想半天,猜是拿短刀殺老虎時濺上來的。

好不容易把母親哄住,挨完了全家的嘮叨,唐荼荼借著她們去膳房領飯的空當,才敢出去繞著營帳區走了一圈。

北元人全被擒到了校場上,力士身上銬了枷,使臣被押解著跪了一地。大概是抓人時起了肢體衝突,這夥人身上全掛了彩,鼻青臉腫的,頗狼狽。

前日這些使臣還對著皇上舉杯叫囂,今兒全成了階下

囚,操著蒙古語破口大罵。盛朝譯官的口譯跟不上速度,於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罵了什麼。

皇帳燈火通明,宮裡這一大片營帳區被金吾衛圍成了鐵桶,關口和路障增加了一倍有餘,各部大臣候在門口低聲議論著,等著皇上問話。

國公府的地界好找,褚家不光傷了一個小公爺,死傷侍衛也多,唐荼荼往人最多的地方走,看到一群醫女進進出出。

她猜二殿下也在這兒,人多眼雜的,沒去找他。看著個麵熟的影衛,唐荼荼悄悄喊了一聲,喚他過來問:“小公爺怎麼樣了?”

理智回籠以後,唐荼荼就有點懊惱自己嘴快了:傷病之事,最忌諱不懂醫的人多嘴,今兒是她讓侍衛推個車慢慢把人送回來的,萬一褚小公爺出點什麼事兒,國公府會不會怪她擅拿主意,耽誤了救人的時辰?

影衛低語道:“確實如姑娘所說,是肋骨摔折了,小公爺性命無虞,受點疼罷了。太醫給開了兩張活血化瘀理氣的方子,已經煎服了,傷筋動骨得慢慢養。”

唐荼荼奇怪:“沒有開刀?骨頭折了不用複位麼?”

“奴才不知。”影衛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唐荼荼瞧幾位青袍太醫都候在帳外,這些治病救人的行家比自己懂得多,她心道也許肋骨骨折不嚴重,沒有錯位,沒有暴露的閉合性骨折,是能自己慢慢長好的。

那影衛瞧她探頭探腦地往人堆裡張望,立刻福至心靈,展開了笑:“姑娘想見二殿下?我帶姑娘進去。”

唐荼荼擺擺手,知道小公爺沒事就放心走了。

小公爺被板車拉回去時,大夫人哀哀叫了聲“我的兒”,還沒撲到兒子跟前,人就暈過去了。褚家暫且由二房夫人主事。

褚家二老爺是庶出的,得老父親蔭庇不多,自己本事卻不小,掙出了一身三品孔雀補子服,他房裡的夫人也頭腦清明,有條不紊地安排了諸事,又匆匆回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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