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1 / 2)

我力能扛鼎 宣藍田 9356 字 5個月前

小唐大人入工部僅僅一天, 整個工部都知道新來了這麼個小姑娘,好奇得抓心撓肺。

大清早的,各個裝模作樣抻著胳膊腿兒兜圈散步, 走著走著,去到後院瞧熱鬨了。

唐荼荼官品沒動, 待遇卻一天漲一大截,明顯的背後有人。昨兒她還在裴先生的院子裡糊石膏, 今兒一早, 唐荼荼就有了自己的小院。

院子是臨時拾掇出來的,廊簷高翹,形似個大天井,是兩間主院中間夾著的那塊地,不是個敞亮地方, 卻是唐荼荼自己點名要的。

她甚至麻煩影衛搭了個篷簾, 高高掛在簷角,白天能拉起來遮光。

昨兒給她提了茶壺的那位侍郎,脾氣好,親自帶著人來的,瞧了瞧這院裡的布置, 不由失笑,不知這孩子又搞什麼名堂。

那侍郎笑說:“這院兒雖偏,卻安靜, 保管周圍無閒人探聽。後門留了人, 姑娘什麼時候要與知驥樓傳話,吩咐後門奴才一聲便是了。”

唐荼荼:“謝謝大人。”

侍郎還給她派了幾個小吏,各個官品比唐荼荼高,都是三四十歲的乾練人。大概是聽著了工部傳開的風聲, 態度很客氣,都說“聽小唐大人差遣”。

領頭的小吏姓吳,是供禦部的員外郎,供禦部是專掌每年給宮裡進奉新鮮玩具的,吳員外見過的民間機巧花樣很多,頭腦很活泛。

院裡收拾停當了,他看到唐荼荼拿出了那遝圖紙,也不多問,隻說:“小唐大人等著,我給你喚幾個魯班匠來。”

魯班匠大多跟魯班後人沒什麼關係了。

朝廷優待匠人,專門在戶籍管理中設立了“匠戶”一籍。匠戶與民間普通手藝匠人不一樣,算是乾公差的,發的俸米多,納稅低,作為交換的是每年都得在官作坊中服夠工役,服不夠還要罰。

魯班匠是木匠中的翹楚,閉著眼睛,也能做出榫卯一百單八個花樣的。

“這是我昨晚畫的圖紙,師傅們瞧瞧能按著做麼?”唐荼荼說著,把那一遝沒

一個方法能順下來的圖紙,拿給他們看。

幾個魯班匠驚訝於她的剖麵作圖方法,又覺得這圖上有許多處累贅,不必一一按著來。聽懂了她圖上道理,立刻忙活了起來。

後院沒什麼人,也不怕吵著誰,叮呤當啷沒一個時辰,木匠就做出了一個手搖放映機的雛形,怕她刺著手,還粗粗打磨了兩遍,清掃了木屑,去彆院忙活了。

唐荼荼一邊感慨著手工匠人的厲害,一邊托腮發愁,對著這個簡陋的模型開拓思路。

轉軸是能轉的,可跟她想象中不一樣,缺少滑軌和壓帶輪,單靠兩個導軸轉動非常滯澀,放條白紙進去都會卡住。

要想儘量勻速轉動,大約還要考慮齒輪周長和傳速比。

唐荼荼兩眼抓瞎,決定先畫一組圖試試看。她取透光度最好的油紙裁成條,又續接成一根長帶子,畫了一組最簡單的火柴人動圖。

因為是簡筆畫,沒太注意細節,隻仔細訂正了位置。不到半個時辰,唐荼荼畫了幾十頁,將這條畫帶卷成卷,掛在了導軸上。

“拉簾子啦!”她喚一聲。

房上的影衛應聲動作,黑布簾一拉,大半個院子黑沉下來,隻在她背後留了些邊角縫隙進光。

唐荼荼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聚光鏡和放映鏡頭,要等牧先生回來,她隻能先在桌上測試成像原理,在放映機前頭半米處支了塊白布桌屏,當作幕布。

出像口後頭點了兩根金蓮燭,怕燭光跳躍,罩了個黑布箱做遮光器,也有擋風和聚光的作用。

蠟燭燃起,白幕布上隻照出了一塊紙張形狀的方形灰影,彆說成像了,連線條都瞧不著。

唐荼荼默默在第一版思路上打了個“x”。

她取下畫帶來,這一遍拿刻刀切掉了大部分的背景,畫上留餘部分擋住了光線,會在幕布上留下一個深灰色的影子,有其形狀,辨不清是什麼。

……

木把手轉了一圈又一圈,骨碌碌地響,和唐荼荼肚子裡的鳴音合奏起來,她才意識到自己餓了。

沒有時鐘的日子

真不好,上下班的時辰都是模糊的。唐荼荼魂兒似的飄去了飯堂,彆的官員都快吃完了。

這衙門的飯堂形式不知道是盛朝本就有的,還是哪一位異人帶來的,很像後世的食堂打飯窗口。

隻是窗口變成了櫃台,也不用當麵付錢,隻需留下官級和所屬院子的天乾名,打飯師傅就會記住,月底了一齊結賬,各部結各部的。

唐荼荼初來乍到,誰也不認識,也不跟彆人湊堆,挑了個空桌坐下。

不多時,裴先生一家也來了,專挑著唐荼荼這桌坐了過來。

裴先生跟唐老爺一樣,是七品郎中,任輿圖部主事。裴先生掛著這麼個銜,他在工部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一年裡邊起碼五六個月漂在各地,輿圖部另有文書管事。

裴先生雖不管什麼實事,工部卻沒人敢小覷他。

他家是正兒八經的地圖世家,每回一有大型輿圖作業,裴先生都是帶著自家的子侄輩、還有孫輩一起乾活的。昨天才跟唐荼荼探討了沙盤做法,今天就帶著老宅一群人來實驗了。

他們大概也是專注地忘了吃飯的點,擦著晌飯的尾巴,浩浩蕩蕩一群人進了飯堂,圍著唐荼荼坐了兩排桌。

裴先生年逾花甲,之前喊荼荼喊“丫頭”,人前卻不落她的麵兒,喊一聲“小唐”。

唐荼荼也就拋開官職,順勢喚了聲:“裴爺爺。”

裴家子侄輩的叔叔伯伯們還是頭回見她,最近成天聽老爺子念叨這丫頭有奇才,都好奇地把她望著。

裴老先生撫著胡子:“論輿圖造詣,小唐比你們厲害,喊一聲師父也應當。”

“那怎麼能行?我可當不起。”唐荼荼客氣了兩句。

老爺子教誡子孫,她不方便插話,拱手跟幾位伯伯互相見了禮。最後裴家一合計,老爺子愛熱鬨,索性認她做了師妹,這徹底亂了輩分。

“那我就厚著臉皮,喊諸位師兄啦?”

唐荼荼半推半就地認下了,坐桌上直笑。

科研人員不講究論資排輩,在她那個

時候,新生代的研究員平均年齡不足三十。那時的科研不是憑空造物,而是在浩如煙海的信息流裡彙總數據,年長的大牛科學家往往隻提供一種思路,思路落地要靠年輕人來。

幾個三四十歲的伯伯喊她“師妹”,上輩子也有過這樣的經曆,唐荼荼沒什麼壓力。

隻是吃飯的時候一群人盯著她看……怪有壓力的。

裴先生給荼荼引薦家裡子侄時,唐荼荼抓著說話間隙,喝了碗銀耳粥。

裴先生講沙盤進度時,唐荼荼吃著黍米飯,一份飯三份素菜,怕吃不飽,還配了一塊雜糧煎餅吃。

裴先生講熔模進度時,唐荼荼剛把一碗肉末蒸蛋刮得乾乾淨淨。

她吃了個七成飽,又小口小口啃開了一隻蘋果——長期大口吃東西會鍛煉到咬合肌,咬肌發達,臉型會不好看。

一抬頭,唐荼荼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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