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1 / 2)

我力能扛鼎 宣藍田 10381 字 5個月前

影衛趕著馬車, 往城南醫館去。

唐荼荼探頭看見太陽高照,起碼巳時了,催促道:“大哥能快點麼?”

“行, 行, 姑娘坐穩。”影衛支吾應了聲。

這影衛也臉熟, 是蹲守她家的常客了, 平時總要跟唐荼荼插科打諢的漢子,眼下沉默地趕著車,有點不敢正眼看她。

唐荼荼心說在二殿下身邊就是這點不好, 私底下談個話,外邊豎著十幾隻耳朵,一定是被她那“不滿意皇上, 可以揭竿而起”的言論嚇著了。

二殿下手邊的人做事仔細, 把傅九兩放得不遠,就在平康坊,沒兩刻鐘就到了。

唐荼荼正探著腦袋記路,才剛瞧見“回春醫館”的招牌,遠遠看見對街行來一輛天青頂兒的馬車。

她倒吸一口涼氣, 壓低聲叫:“快快快停車!我要下去,那是我娘的車!”

皇子府的馬車大, 雖然這輛車身上沒打楹聯和家徽,規製卻與尋常富戶的馬車不同, 雙馬拉車, 馬鞍上頭都是金漆鑲玉。叫她娘那雙厲眼一看見,鐵定露陷。

車夫“籲”了聲,車速稍緩了緩,唐荼荼推開車門, 正要跳下去。

身前橫來一柄刀鞘,擋住了她跳車的動作。

“繼續走。”叁鷹的聲音。

唐荼荼奇怪:“你怎麼來了?”

叁鷹騎在高頭大馬上,目視前方,正氣凜然道:“姑娘彆亂跑。我差事在身,得送你到家人手上。”

稀罕的是他穿著一身捕頭衣裳,腰間挎著佩刀,和唐荼荼隱晦地對了個視線,又嚴肅了麵容。

那頭的華家車夫看著了人,立刻刹停馬車,歡天喜地地叫喚:“掌櫃!掌櫃!找著二姑娘了!您看那不是嘛!”

華瓊驀地掀起簾子,跳下車走近,劈頭蓋臉一連串數落。

“半夜不著家,找你們一晚上,我就差砸開坊門了!傅九兩遞口信兒說你被個紅衣女人帶走了,是什麼人?為何帶你走?”

唐荼荼:“我……”

叁鷹站在側麵,微一搖頭,自己握刀拱手,肅容道:“太太且進屋來,咱們細說。”

華瓊把荼荼上上下下掃了一遍,看她沒受傷,心神不寧地隨這捕頭進了醫館。

叁鷹不愧是主子座下第一喉舌,張嘴就能現編故事。

“那紅裙女子呀,是如煙樓裡一個瘋歌姬,以前是個癡情種,奈何書生薄幸,棄她而去。打那以後,那歌姬就半瘋半傻,常年遊蕩在溪水邊,心裡邊苦呀。”

“她一看見妙齡女子,便衝上去把人擄了,擄回去倒也不做什麼惡事,隻抓著姑娘耳提麵命,告誡姑娘們‘十個男人七個孬,八個蠢,九個壞,剩下一個才值得托付終身,姑娘一定要擦亮眼睛,萬萬不可亂認情哥哥’。”

唐荼荼:“……”

這都什麼跟什麼。

古嬤嬤驚異地瞠大眼:“謔,還有這樣的事兒!”

叁鷹歎道:“可不是嘛,愁人,愁人得很——正巧最近河道查得嚴,一瞧此人瘋瘋癲癲,差役立刻截了船,逮著了人。隻是那會兒時辰不早,要閉坊了,行走不便,差役便將姑娘帶去衙門住了一宿。”

又低聲說:“太太放心,姑娘名節無損,隻是被那瘋歌姬嚇了一跳。太太回去給姑娘熬點安神湯,壓壓驚。”

他話多又碎,瞧著不像差爺,像說書先生套了身黑袍。

華瓊狐疑,往這差爺腰側盯去,看見了腰牌和樸刀,刀鞘的規製也確實是個巡捕都頭。

隻是奇怪,這都頭的衣袍簇新,看樣子像是頭天上身。堂堂都頭,還親自護送一個丫頭過來,真是老百姓的好公仆。

叁鷹下一句,立馬將華瓊飄遠的思緒扯了回去。

他冷冷瞪視著病榻上的傅九兩:“隻是這位傅公子,倒賣禦物,是重罪!需清查家產,抄沒違法所得,再留一份案底,銷去其良商契,三年以裡不得開店做買賣。”

“要是今後再私下倒賣禦物,被查住了,明知故犯,罪加三等!直接剁頭!”

傅九兩一個寒噤,抱著被子不敢吭聲了。

華瓊看他這狼狽樣子,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撐著笑周全了兩句,給嬤嬤使個眼色,兩顆大銀錠子遞過去了。

“差爺護我女兒周全,這點錢拿去買酒喝。”

叁鷹嬉笑怒罵,一張臉皮一秒能切三個表情,這就又好聲好氣地笑起來:“太太客氣了,不敢當,職責所在。”

他視線往唐荼荼身上繞了一圈,又端著腔調去警醒傅九兩:“傅公子好自為之,可彆鬼迷心竅,再做招人嫌的事兒呐!”

傅九兩總覺得這話味道怪,瞧這差爺眼神,也透著股涼颼颼的警告之意。

奈何他昨晚不知道被誰敲了一手刀,傅九兩現在人還迷迷糊糊,沒能領悟深意,訥訥應了聲。

叁鷹:“得嘞,您幾位忙著,走了。”

唐荼荼追出來送了幾步,感動壞了,二殿下做事真是太周全了,怕她嘴笨編不出像樣的瞎話,連這樁小事都叫叁鷹給周全好了。

她出門早,卻坐著馬車,比不上叁鷹的腳程快,悄聲問他:“雲嵐幾人還在鬨麼?”

叁鷹搖頭說沒鬨:“讓芸香領著參觀咱府呢,說那是她祖父的故居,她從小打那府裡長大的,觸景傷情,想看看府邸這會兒變成了什麼樣。”

二殿下府邸是蕭前輩的故居,裡頭一石一景都是蕭前輩曾經布置的,晏少昰開府後改動不大。

叁鷹:“嗐,不是我說,天天傷春悲秋的就是麻煩,還是您這樣的好。”

“姑娘有空多去咱府裡做客,您彆拿自己當外人,殿下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裡特高興跟姑娘說話,擱您這兒一天,比他半個月說的話都多,我們也愛聽您說話啊,又漲見識又逗趣兒。姑娘不知道吧,殿下他……”

“咳!”

停在門口的車夫抱臂站著,威脅似的咳了一聲。

叁鷹一縮脖子:“姑娘留步吧,我這就回了。”

他屬鸚鵡的,一秒能蹦十個字,唐荼荼左耳進右耳出,沒從中揣摩到什麼,笑著目送他們走遠。

知道荼荼沒事,華瓊吊了一夜的心放下一半,眼裡帶刀似的射向傅九兩,一坐上馬車就咄咄逼問。

“你老實說,這回接的到底是誰家生意?”

傅九兩吞吞吐吐:“景山一位老娘娘的,東西不少,我舍不下這批貨……”

唐荼荼去景山看過鐘鼓司的皮影戲,大致知道那是什麼地方,生養過孩子的老太妃們都住在宮裡,無子的老太妃們,在先皇過世後就搬去景山了。

那座園子在皇宮北邊,緊鄰山腳,是皇家夏天避暑的後花園,園子裡除了湖就是樹,夏天清涼解暑,冬天冷得要人命。

人丁凋敝,無子女可倚靠,在這個年代就要過苦日子了,靠著變賣先皇給的賞賜勉強過活。

“混賬東西……”

華瓊坐在車裡,施展不開,一腳蹬在他小腿骨上。

往常,傅九兩這裡的生意都要華瓊先經手篩一遍,探過風聲、仔細查過禦物的來向,才會接。

最多接過王府後院的客人,開了府的王孫就等同跳入俗世,成了市井中人,王府內眷又多,變賣財物換現錢、擺闊綽的夫人和姨太太不少。

雖然這門生意違製,可王府、公侯府裡每年流出來的東西太多了,市麵上的古玩、珍玩,少數是從死人墳裡刨出來的,多數都是從這些王孫指縫裡漏出來的,官府便睜隻眼閉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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