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夢與逆鱗(2 / 2)

然後,他又眼睜睜地看著這人在晚上十點整的時候驟然消失。

那一刻,時長安覺得他胸腔中仿佛有一座火山驀然噴發,滔天的怒火差一點就再也壓抑不住。

他自認是一個足夠成熟的人,遊戲世界裡這些虛擬的東西,還很少有什麼能讓他憤怒的。就連曾經某些導致沉星兩兄弟離開兵團的事,就連昨傾私下裡做的小動作,在他看來都不過是小孩子的玩鬨而已,心情不好就打回去,心情好的話,甚至可以完全不追究。

但是,昨天,有人碰了他的逆鱗。

他差一點就沒忍住給《星痕紀元》的工作室發去通訊,讓他們從數據庫還原事件原委,親自去抓那幾個暴徒了!還是玉衡勸了他半天這裡隻是遊戲,不能牽扯現實,他才總算忍住。

冷靜下來之後,他又開始後悔。

如果他當初沒有用那些手段給林諍言打上自己的標記,如果他從一開始就默默護著林諍言,那麼林諍言或許就不會被人這麼針對,也不會受到這樣的折磨。

他為什麼沒有在見麵的第一個瞬間就意識到林諍言於他而言是一個寶藏呢?

他應該意識到才對的!

明明……從一開始,那個男孩就應該是不同的。

為了平息心裡的那頭野獸,他一整天一整夜都沒下線,一直守在遊戲宿舍空蕩蕩的床邊,回想著他與林諍言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

越想,他就越難以原諒自己。

他這樣的作為,還有什麼資格說……喜歡林諍言?

可是,放手不再喜歡林諍言,他卻做不到。

不可能做到的。

倒不如,從此以後好好護著他,絕不、絕不會再讓他受到這樣的傷害!

林諍言看著時長安眼神中的瘋狂和驚喜漸漸熄滅,化為一片苦澀,心頭一跳,打破寂靜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那邊是冰原天坑吧?”

時長安道:“……不是你用傳送對戒向我求援的嗎?”

說完,他又咬了咬槽牙,艱難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林諍言看了一眼時長安,看到對方眼中的沉痛,莫名就有些心疼。

“林諍言。”時長安微微傾身,認真地看著林諍言的雙眼,低聲問:“讓我照顧你,好麼?”

回答他的,是一陣極長、極長的沉默。

時長安越等越心焦,而且,這沉默越長,他越覺得……林諍言不會給他他想要的那個答案。

於是他決定采取主動。

扭頭看向林諍言,時長安堅定道:“就算你拒絕我,也不重要,因為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以後也會一直纏著你。每天早上六點上線,晚上十點下線,一日三餐靠營養液注射,我也做得到。不管你答不答應和我在一起,我單方麵黏著你就好了。”

他說著說著,心裡越來越焦躁。一想到林諍言經受的事情,又有些怒其不爭,聲音不禁提高了半分:“反正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不會逃下線,就算被人虐殺,你都不會下線。那你也躲不開我!”

林諍言抬頭看向時長安,小心翼翼地問:“你在生氣?”

時長安抬手揉了把臉,語氣放緩了些:“都到了那種時候,你為什麼不下線躲開?”

林諍言看著時長安的眼睛,又像是看著他身後的窗戶,或者其實他在看著的是窗外隱約可見的一角天空。

他臉上的神色有些迷茫,沉默良久,才用極慢的語速,一字一字地說:“我不能告訴你。”

時長安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句不算回答的回答。他緊緊攥了拳頭,又問:“痛覺設置你一直不改,也不能告訴我原因?”

林諍言緩緩收回一片迷茫的目光,定定地看著時長安,點了點頭。

時長安重重呼出滿胸濁氣,實在不知道該拿林諍言怎麼辦。

林諍言歎了口氣,道:“時長安,你沒必要生氣,真的。”

時長安扭頭盯著林諍言,並不開口。

林諍言道:“我下次不會再掉進這麼拙劣的陷阱了,相信我。”

時長安還是不說話,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林諍言。

林諍言抽了抽嘴角,哂笑一聲,道:“其實我挺高興的。在遊戲裡陣亡,卻不會真的永遠消失……我……真挺高興的。”

時長安敏銳地捕捉到林諍言話裡的不對勁,皺眉問:“你為什麼會覺得,在遊戲裡陣亡,你就會消失?”

林諍言解釋不出。

時長安氣笑了:“又是不能告訴我的?”

林諍言沉默良久,點了點頭。

“你還真以為,我查不到你現實裡是誰麼?”

時長安的滿腔焦躁無處發泄,再混雜了自責,嘴上就沒了把門兒,哼笑道:“隻要我想查,你這個遊戲頭盔從哪裡接入的,也就是我問一句話的事。你的那些個小秘密,在強權麵前和裸奔也沒什麼區彆。”

這句話狠狠砸進林諍言的耳朵裡,讓他心跳都好像停了一拍。

“不!”他驚慌失措地抬頭看向時長安,伸手抓住時長安的胳膊,脫口而出:“你彆查!”

天知道如果時長安真的去查他的數據,會不會讓遊戲公司發現他這縷靈魂的存在。萬一那邊怕他給遊戲帶來什麼不可逆的損傷,把他格式化了可怎麼辦?!

其實,時長安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

不隻是因為聯邦法律有保護公民身份信息的規定,還因為,那句話聽起來簡直像是什麼不入流的威脅,實在是不該在這時候說出來,給林諍言再添壓力的。

林諍言完全沒有心思揣摩時長安臉上的神情,他心裡慌得很,隻顧著求饒:“你……彆查我在現實的事,好不好?”

時長安本來正想道歉,卻被這句話問得一愣。

見人不回答,林諍言拖了音調,討好地衝時長安道:“……求你了?”

這近乎撒嬌的語氣,仿佛順著時長安的耳朵一直灌進他的心臟,又隨著心臟驟然加速的跳動,一股腦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時長安隻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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