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為什麼他麵對李熠的時候總是沒來由有種愧疚感呢?
對方眼睛一紅,他就心軟。
看不得對方委屈,不舍得對方受苦。
十方一時間千頭萬緒,也懶得去理了。
如今天熱,他回到住處時已經熱得出了一身汗。
裕興給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引著他便要去浴房。
誰知屋外剛湊過來的三皇子聞聲忙上前朝十方道:“兄長,我也熱了,咱們一塊去沐浴吧!”
“園子裡又不是隻有一間浴房,你這麼大個人不懂什麼叫避嫌?”李熠不知何時過來的,一把將三皇子從十方身邊扯開,用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算是警告。
三皇子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大家都是男子,有什麼可避嫌的!”
“你走不走?”李熠開口問道。
“走走走!”三皇子今日剛被太子殿下教訓過,不敢再公然忤逆,隻能老老實實去了彆的浴房。
十方無奈搖了搖頭,隻當這兩兄弟是親厚無間,也沒多想。
他被裕興帶著去了浴房,剛脫了衣服進到水池裡,便聞屏風外傳來了腳步聲。
他起初以為是三皇子又跟了過來,並沒放在心上。
直到片刻後李熠走了進來,一臉坦然地走到了他身邊坐下。
少年挺拔勁實的身材一覽無餘,十方雖問心無愧,但還是下意識避了一下目光。隻因大宴朝男風盛行,男子與男子之間也該適當避嫌,尤其如今他已經知道李熠喜歡的是男子。
而那日在李熠的追問下,他也算是勉強承認了自己喜歡男子。
確切的說,他什麼人都不喜歡,但天生的取向卻是不可否認的,這一點在他少年時便很清楚了。
“兄長,孤給你擦背吧。”李熠拿了塊布巾,一臉坦然地挪到了十方背後。
十方失笑道:“殿下方才還同三殿下說要避嫌呢,怎麼轉臉就過來了?”
李熠目不斜視,開口道:“孤自幼便知道要避嫌,兄長親自教的,難道兄長忘了嗎?”
十方經他一提醒,隱約想起了許多年前的某段往事。
那年十方十六歲,正是少年心思萌動的年紀。
他在書上學到的東西,讓他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身體的某些變化和成長。
也是在那一年,十方知道了自己喜歡男子。
沒有任何具體的對象,但他就是知道了……
在這種事情上,有的人天生遲鈍,非得遇到喜歡的對象才開竅。
但有的人天生敏感,不需要任何刺激和提點,自己就能分辨出來。
十方就屬於後者。
那年,他知道自己喜歡男子之後,便意識到要和所有人避嫌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整日粘著他的李熠。
就像孩子大了之後,父母便不會再繼續和子女同住。
十方那個時候覺得,他長大了,也不該再繼續和李熠一起住了。
當時的李熠隻有十一歲,隻是個懵懂的小少年,按理說十方不需要那麼早的就和他“劃清界限”,更何況兩人是兄弟。但那時的十方生理上已經有了許多變化,那避嫌更多的原因其實是出於少年人的羞怯。
他不大好意思讓李熠發覺他身體上的變化。
可惜李熠當時太小,想不到那麼多,所以十方那年提出要和他分開住的時候,李熠很是不悅,鬨了好久都不願妥協。
“後來,殿下為何突然就答應搬出去住了”十方開口朝李熠問道。
這個問題,十方當時便沒弄明白,時至今日也依舊不知其中緣由。
李熠拿著布巾在十方背上慢慢擦過,淡淡開口道:“有一晚半夜醒過來,發現你睡在了外殿的矮榻上。”當時因為李熠鬨得狠,十方不想讓他難過,便暫時放棄了分開住的想法。
但有一段時間,十方明著依舊和李熠一起住,半夜卻都睡在了外殿的矮榻上。
那晚李熠發現之後,一宿沒睡,第二天早晨便聽到十方小聲吩咐宮人,收被子的時候小心些,莫要讓他聽到。
“後來聽宮人們議論,說你該議親了,若是依舊和孤一起住,傳出去會被人笑話。”李熠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語氣十分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但十方聽在耳中,卻覺得心疼不已。
那日之後,李熠再也沒鬨過,利利索索地便搬了出去。
當時十方一直以為李熠是突然想開了,覺得自己住挺好才會搬出去。
卻沒想到……
“孤心疼你,就搬走了。”李熠淡淡地道。
十方心下一軟,半晌沒說出話來。
換做彆的少年,或許十一歲的時候已經很獨立了,不怕自己住,不怕一個人入睡,不怕沒有人陪伴。可李熠的性子自幼便敏感、膽小甚至有些孤僻,他不像彆的孩子,哪怕到了十一歲的年紀,“自己住”這件事情對他來說也並不容易。
當時的十方也隻有十六歲,他愛護李熠不假,卻根本想不到這些。
直到今日聽李熠提起此事,他才意識到十一歲那年的李熠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