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晉江獨家發表(2 / 2)

帝後寢宮。

皇後朝十方道:“你不必擔心,陛下和熠兒心中有數,我相信他們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殿下如今在禦書房吧?”十方問道。

“你想做什麼?”皇後問道:“在這件事情上,你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所以你不必有任何的負擔和歉疚,也不要做什麼傻事。”

十方淡淡一笑,麵上又恢複了那副冷清的模樣。

他開口道:“熠兒長大了,不是從前遇事就會哭的小孩子了。”

“是,從前是你護著他,如今該換他護著你了。”皇後道,“你是他的兄長,至親手足,他理應為你遮擋這一切,就像你從前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會擋在他的前麵一樣。”

十方聞言笑了笑,眼底的不安和忐忑一掃而空。

是啊,他們本是至親手足,從前到現在,一直都是……

禦書房內,朝臣們進進退退,最後君臣之間僵持在了一個問題上,那就是十方可以不離開京城,但往後都不許再進宮。

畢竟李熠這些日子的變化朝臣們是看在眼裡的,從前他們都暗地裡覺得如此挺好,有十方師父在,可以幫著太子殿下收斂一下渾身的戾氣。

他們這位儲君哪哪兒都好,就是脾氣太差。

朝中哪怕是頗有威望的老臣,在這位麵前也休想討到好臉色。

但十方師父一進宮,那可就不一樣了。

不止是朝臣,就連宮中的侍衛宮人也跟著得了不少太子殿下的好臉色。

隻是,這一切都在十方的身世被揭穿之前。

一旦十方有了大周人這個“標簽”,那麼他對李熠帶來的影響,便被冠上了“蠱惑”儲君的罪名。

好端端一個冷厲殿下,怎麼見到十方就乖順了呢?

大周人果然善於蠱惑人心,不得不防!

皇帝對朝臣們這個提議沒有回應。

李熠隻開口回了三個字:“不可能。”

讓十方永不進宮,不可能。

讓十方永不見他,不可能。

讓他和十方保持距離,不可能。

讓他和十方劃清界限,不可能。

太子殿下的態度很明確,玉牒除名可以,其他休想。

朝臣們都是知道李熠脾氣的,見這邊沒了機會,便紛紛將“矛頭”轉向了皇帝。

皇帝從來都不是個軟弱的性子,不過他到底年紀在那兒,不像太子那般鋒芒畢露,再加上他向來對朝臣們諫言都很寬容,所以朝臣們才敢在他麵前多說幾句。

不過今天皇帝一直不表態,任憑朝臣們苦口婆心,也沒給個章程。

最後朝臣們和太子大眼瞪小眼,場麵一時陷入了僵局。

“太子殿下……”一個年近六旬的老臣開口道。

不等他說完,李熠便打斷他道:“你就是說破了天,孤也隻有那三個字回你。將他在玉牒上除名,這是孤唯一能答應的條件。”

李熠今日本是帶病來的,在廳中立了這半晌,他麵色比剛來那會兒更差了幾分。

但他那氣勢卻沒有絲毫折損,身上的病氣反倒為他平添了幾分孤勇。

那老臣眼看局勢這麼僵下去也不是辦法,當即就打算以頭搶地來個“死諫”。

當然真撞死是不可能的,他年紀大了動作慢,頭還沒磕下去定然會有人拉住他。

屆時他便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皇帝陳情,皇帝多少還是會賣幾分薄麵給他的。

他這戲碼用過好多次,光是李熠都見過不止一回了……

就在他打算屈膝朝太子殿下磕頭下跪之時,門外突然有內侍通傳,說是十方師父到了。

殿內眾人登時齊齊怔住,顯然都沒料到正主會在這個時候不請自來。

李熠眉頭微微擰起,目光中滿是擔憂,轉頭看向皇帝略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十方進來直接麵對朝臣,顯然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麵。

這幫朝臣素來能言善辯,得理不饒人,尤其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是什麼難聽說什麼。

李熠倒是見慣了這些場麵,有些話他可以不往心裡去,可不能讓十方聽到。

“讓他先回去吧,說朕在忙。”皇帝開口道。

“回陛下,十方師父說他在外頭等著。”傳話的內侍道。

李熠聞言眉頭擰得更緊了些,知道十方是打定了主意要進來。

這麼熱的天,如今又是晌午,總不好讓他當真在外頭候著。況且他能在這個時候過來,多半是早已知道發生了什麼,瞞是瞞不住的,也沒必要。

念及此,皇帝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內侍聞言忙應是,片刻後十方提步進了禦書房。

十方今日去佛堂替李熠抄經祈福,身上穿的是先前在寺廟中帶過來的衣衫,那衣裳顏色灰撲撲的,已經洗得發白了。不過十方長相出挑,這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僅絲毫沒讓他的氣質有所折損,反倒更襯出了幾分不染塵俗的感覺。

先前還“喊打喊殺”不依不饒的朝臣,在見到十方之後,心中的戾氣不覺間便消了幾分。

有人暗道,怪不得太子殿下與他在一處性子能收斂不少,常年修行之人果然是與俗人不一樣。

十方立在廳中,麵色坦然地朝皇帝和李熠行了禮,又朝廳內的其他人也略施了禮。

李熠怔怔看著他,開口想說什麼,但一句“兄長”卡在半途,卻有些叫不出口了。

就在不久前,是他親自提出了將十方在玉牒中除名。

這就意味著,從今日開始,十方便不再是他的兄長了……

“十方,你有何要事想說?”皇帝開口問道。

“回陛下,今日我在佛堂中抄經時,突然想起進宮已近一月,想著該回清音寺了,所以來給陛下和殿下辭個行。”十方道。

他此言一出,廳內眾人麵色各異。

許多朝臣看起來都鬆了口氣,唯獨李熠擰著眉頭,目光一瞬不錯地落在十方身上。

“十八年前,承蒙陛下和皇後殿下照拂,十方得以苟活於世。”十方清冷地麵上看不出情緒,仿佛在說旁人的事情一般,“五年前,生父在天牢中病故,我才從皇後陛下那裡得知自己的身世。”

他這話看似是說給皇帝聽,實際卻是說給朝臣的。

那意思十六歲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大周人,且皇後可以作證。

這樣朝臣總不至於疑心他是大周的細作了吧?

“我父親愧對大宴,他的所作所為雖與我無關,可我身體裡流著他的血。”十方緩緩道:“五年前,也就是得知身世之後,我為了替父親恕罪,自請去了清音寺為大宴祈福,每日誦經祝禱,祈求大宴風調雨順,也祈求陛下和諸位殿下平安順遂。”

李熠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雙目帶著幾分紅意,依舊隔著幾步的距離看著十方。

但十方卻自始至終都沒看他,冷清的麵上毫無情緒,那神情讓李熠覺得很是陌生。

仿佛眼前這人,根本就沒有悲喜一般。

李熠幾乎要忍不住懷疑,先前對他寵溺又縱容的那個兄長,到底有沒有存在過?

他如今發著燒,強撐到現在意識已經有些不清醒了。這會兒他看著麵上無悲無喜的十方,隻覺過去月餘的光景突然變得不真實了,竟像是一場夢一般。

“這次回宮,我其實原本是打算朝陛下和諸位殿下辭彆的。”十方開口道。

眾人聞言俱是一臉驚訝,皇帝問道:“辭彆,你要去哪兒?”

十方淡淡一笑,開口道:“清音寺的師父,在一月前已經答應了要為我剃度。依著規矩,出家人在受戒前,要先與故交辭彆,了卻塵緣才可入道。”

眾人聞言你看我我看你,顯然都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十方要出家,那不就意味著要做和尚了?

既然做了和尚,以後自然也不會再進宮了。

這麼說來,不正好解決了眼下的困局嗎?

“十方?”皇帝開口道:“你不必如此……”

“陛下,出家人不打誑語,十方雖尚未出家,但也是修行之人,自然不敢欺瞞陛下。”十方開口道:“清音寺就在京郊,我要出家一事寺中的師父和師兄們都知道,陛下若是不信,差人一問便知。”

十方說這話的時候,麵上平靜無波,可他能感覺到,李熠一直在看著他。

少年的目光猶如實質一般籠在他的身上,他不得不強行斂住情緒,才堪堪忍住了轉頭看一眼李熠的念頭。

他不敢看向李熠,生怕看到與夢中那少年一模一樣的眼神。

但他還能怎麼辦呢?事已至此,總不能躲在宮裡做個縮頭烏龜,讓李熠擋在他前頭去麵對朝臣吧?在十方看來,李熠性子本就不強勢,平日裡在朝臣麵前已經夠吃癟了,怎麼能再為了他受委屈?

“你說你要……”李熠怔怔看著十方,啞聲問道:“去哪兒?”

李熠的聲音聽起來幾乎有些顫抖,十方強忍著心疼,轉頭朝李熠道:“出家。”

十方要出家。

且在進宮前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也就是說,過去的這一月,十方都在哄他。

任他百般算計,千般盼望,卻原來早在重逢前,就已經沒了機會。

李熠隻覺腦袋嗡嗡作響,胸口便像是被人拿錘子砸過了似的,疼得他幾乎喘不上氣。

隨後他雙目通紅地看著十方,驟然嗆了一大口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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