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說實話，”徐百善沒有接遞到跟前的水，神情一凜，質問道：“這件事裡有沒有你的手筆？”他手下的人查到穆明承和顧錦當天也在商場，若說沒一點兒貓膩，徐百善絕不相信。
“外公是懷疑我嗎？”穆明承手上不動，對著徐老爺子逼問般的視線，緩緩開口：“我要說確實有呢？”
“你……”徐百善眼睛睜大，身體直直往前一挺，搶過穆明承手中的杯子摔在他身上，罵道：“混賬！”
水濺了穆明承一身，臉上衣服上都是。杯子摔在地上，碎成數片。
徐百善渾濁的眼裡冒著火氣，狠狠盯了穆明承幾眼，最終氣得彆過臉。
“外公的混賬罵得對，”穆明承表情沒有一絲波動，：“我是混賬，徐成輝呢？他朝我下手的時候，可不見有一點兒心軟。”
“徐家耳目眾多，想調查什麼不會查不出來。我在y國受到刺殺是誰下的令，想必您心裡有數。再不然，我為什麼對景家出手，肯定也瞞不過你。”眼見徐老爺子的眼神漸漸由怒意轉為震驚又轉為沉痛，穆明承玩味的繼續說：“可最疼愛我的外公，您沉默著什麼都沒說。”
“就像四年前，我正在執行任務，因為他的‘失誤’差點兒沒命那次。”
“可是外公，您恐怕失望了。拿我當磨刀石，並沒有如您所願，把跟您姓徐的孫子們磨練成材，反而讓他們本就不靈光的腦子徹底被shi糊住。不信您看看徐成輝就知道了，”穆明承忍不住笑出聲，“他以為找到顧錦的堂妹當情人就能惡心到我，就能比我更高貴、更有能耐了。他也不看看那女人是個什麼東西，配跟顧錦比嗎？”
“偷雞不成蝕把米，您眼中自家的徐姓子孫，真給你長出息了。”穆明承眼睛含笑，一如既往地恭敬。
“好，好，好，”徐百善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剛平複的氣血再次上湧起來，他趕緊用力深呼吸幾口，穆明承給他順了順背。
幾分鐘後，曆經無數風浪的老軍人，腰板筆直地坐在病床上，“原來你早就知道，怪不得突然要退役。你不會不甘心嗎？在軍隊待了這麼多年，建立的功勳全都放棄了？”
“不會，”穆明承淡淡地說，“我去軍隊，是因為外公你。後來你不希望我繼續在軍隊中成長，我退役也沒什麼。”無論從商從軍從政，都不妨礙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況且，退役後有些事做起來更方便。
徐百善先是詫異，後又想到什麼，欣慰地笑起來，他可惜地搖搖頭：“可惜，你不姓徐，姓徐的又都不成器。”
說著，他忽然眨眨眼，聲音帶著疑惑：“你裝了這麼多年，突然跟我翻臉，是因為姓顧那女孩兒嗎？”
“不是。”穆明承溫柔地彎了彎唇角。
“那我反對你們在一起，”徐百善笑意一收，“女方堂妹給男方表兄弟做情婦，可見其家教不好，丟人！”
穆明承靜靜看著徐老爺子，語氣淡淡：“外公，你老了。”
有些事，不是你想掌控就能掌控得了。
他轉過身。
門外，穆競洲、徐婕、顧錦、徐嬌雲四人齊齊站著。
穆競洲臉上毫無異色。徐婕和徐嬌雲這對姑侄倆眼裡寫滿了震驚，震驚中還有幾絲心疼。隻有顧錦對他露出鼓勵和讚同的笑。
穆明承心下一動，似乎又可以討利息了。
“明承，你怎麼不跟媽說，”徐婕震驚過後，心中升起騰騰的怒火，“他們敢欺負我的兒子，真把我當成死的不成？”
在場幾人眼角抽了抽，欺負他的人裡，帶頭的不正是你親爹嗎？
穆競洲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對穆明承說：“你先帶著小錦回去吧，這兒交給我們就好。”
徐婕可不是吃素的，初聞這個秘密，確實驚呆了。可一回過神，就直接去找徐老爺子的麻煩了，直把徐老爺子吵得頭疼。到了後期，徐老爺子每天都恨不得趕緊出院，回家裡躲著。可家裡還有徐夫人在，攜手幾十年的妻子和唯一的女兒每天指著他頭數落，把他數落的無地可逃。
……
“穆先生這是要帶我去哪兒？”顧錦雙手抱臂，喝穆明承坐在後座上，挑眉道：“我可沒答應跟你去彆墅住。”
“你未來老公今天扒開了結痂的傷口，現在心裡很難受，需要未來老婆好好陪陪我。”穆明承眉梢染上笑意，“可以嗎？”
“當然是……”顧錦笑嗔了他一眼，桃花眼裡又瀲灩出秋波，她說：“不可以。”素了很久的男人太可怕了，昨晚到現在她的腰還在疼著。
昨晚的辛勤灌溉，讓一個女人綻放出獨屬於她的最美的色彩，穆明承隻瞧著，心裡的成就感就不斷升起來。
“真的不去？”穆明承似笑非笑地斜眼看她，“那不如請顧小姐跟我講講，你站在門外聽見我的話，為什麼一點也不驚訝？”
“還有，為什麼你知道殺手背後的人有徐成輝？”
“還有……”
他本想說剛結識的時候她為什麼知道自己挑食的問題，還沒說出來，顧錦忙不迭捂住他的嘴。
“剛剛逗你玩的，”顧錦吻了吻他的嘴角，眸中意味深長：“乖，等晚上我好好‘安慰’你。”
穆明承抿唇輕笑，這些問題，總有一天能解開。現在，好好享受福利才最重要。
“天還早，”顧錦掃了一眼時間，很正經地問：“你現在很閒嗎？”
“還好，”穆明承在她腰側點了點，“反正今天已經翹班了，不如好好陪你。”
“那我不用你陪，”顧錦微微一笑，“你還是去上班吧。”
“你一起去？”
“嗯……可以。”
車子轉而往穆氏行去，顧錦無意中往窗外的橋洞看了一眼。
洞裡，一道頭發雜亂的女子身影一閃而過，顧錦莫名覺得有點兒眼熟。沒等細看，車子就走遠了。
……
看著外孫走遠的身影，耳邊是女兒質問的聲音，徐百善眼前漸漸模糊，想起了穆明承年少時的事情。
穆家長輩去世得早，穆明承自小就被工作忙碌的父母送到母親的娘家——徐家。徐成輝幾個兄弟都是跟他一起長大的。
少年時的穆明承是個熱血青年，脾氣不好，耐性也不好。
可每次徐老爺子給他們幾個講述戰場上的事跡時，數他聽得最認真。
所以，十八歲那年，他瞞著家裡人偷偷報了軍校。
等家人們發現時，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了。
徐百善想著，他一個沒受過苦的富家公子哥兒，能在軍校那麼嚴格的地方堅持多長時間？
出乎他意料的，整整一年，都沒收到過穆明承抱怨苦累的電話。
又是一年，他收到穆明承當選特種bing的消息。
穆明承去軍校時，從沒說過自己的身份，一點一滴的功勳都是靠自己掙來的。
他獲得的獎越來越多，軍隊上層注意到他，也知道他是徐百善的孫子。
圈子裡便有了傳言，徐百善是把外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以後徐家在軍隊裡的勢力，鐵定要交到這小子手裡。
消息傳到徐百善而立，他就不滿了。他確實最喜歡穆明承這個外孫，可他姓穆，不是徐家人。再喜歡也不能讓他繼承徐家的勢力。
徐百善本想壓一壓這層留言，可徐成輝幾兄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這消息。生怕真被外姓人比下去，一個個比平常努力好幾倍。
他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把計劃換了。用穆明承來激勵徐家的子孫，指不定真能刺激出兩個出息的。他知道穆明承的本事，不會輕易出事，便對徐成輝幾人偶爾對穆明承下黑手行為坐壁上觀。
直到，四年前危及穆明承性命的那一次。
之後，他打報告說身體受到創傷，要退役，回去繼承穆氏……
他不後悔用穆明承來磨礪子孫，可他後悔一直看重的人，是徐成輝這個無藥可救的草包。
……
警局的電話打到顧家的時候，顧奶奶差點兒暈過去。
顧長盛和李明霞在上班，她在顧騰的陪同下去了警局。
老人家活了一輩子，從沒來過這種地方，隻知道被帶進警局的都不是好人，下了車一路上腿都在打顫。
看到顧鈴狼狽的樣子，她眼淚都冒出來：“鈴鈴欸，你做什麼了你是？”
警察局的同誌們很有尊老愛幼的美德，給她搬過來一張椅子，講了事情的經過，讓她把人帶回去，“老太太，您可要好好教育教育您這孫女，年紀輕輕地不學好。好好上學多好，非要去做什麼情婦……唉，我都不想說了，你趕緊把人帶回去吧。”
晚上顧長盛和李明霞回來，他們早在顧錦和顧騰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顧鈴野心太大了，竟然做了穆明承表哥的外室。敗壞家風不說，可能還會對顧錦的婚姻有影響，顧家夫妻倆這次再也容不下她。
給老太太誇大了顧鈴的事兒對他們工作的影響，對顧騰未來名聲的影響，還有對顧錦婚姻的影響。最後，著重說跟她有關係的男人，家中的勢力可以遮天。他的仕途完了，怕以後會對顧家打擊報複。
一番話把老太太嚇得連夜收拾東西，次日一早就拽著嚷嚷要嫁給豪門的顧鈴回了鄉下。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這件事鬨得太大，徐成輝的名聲壞了，官也升不了了。而且他本來要丟官的，但在徐家人的運作下，僅是把他丟去了偏遠縣城，做個芝麻大的官。隻等過兩年事情淡化了，再調回來。
不過，心高氣傲的徐成輝，屆時還有沒有在仕途上一展身手的雄心壯誌，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