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十六章(1 / 2)

陳修潔認為自己還是人,但到底還是不同的,鄭府眾人因血脈親近他,又因他的身份敬畏他,如果他還是從前的平遠侯世子,女帝也不會因為他的到來險些失態。

女帝先讓人置辦了一桌豐盛酒席,可命令剛傳下去不到半刻鐘,女帝又收回了命令,隻讓人準備些上好茶水。

朝令夕改,帝王大忌,對女帝而言,更是從未有過。

陳修潔來得不早不晚,常人剛剛睡下,比如鄭夫人,而女帝一向勤政,此時她仍伏案忙碌。

他的出現悄無聲息,靜靜站在陰影處,等待女帝發現。

女帝起初的確分出了一部分心神等待陳修潔到來,但他久久不至,女帝便漸漸全心投入政務之中。

等她發現陳修潔時,已是亥時,她先是一驚,陰影中陳修潔微微一笑,女帝轉瞬就鎮定下來,擺手道:“都下去。”

內侍總管問也不問,領著所有宮人無聲退去,眨眼殿中就隻剩下他們兩人。

陳修潔緩步從陰影中走出,女帝複雜地看著他如年輕初見時一樣的容顏,仙人,仙人,若不親眼所見,如何敢信人間有仙。

“世子,許久未見了。”女帝先開口道。

陳修潔邊尋了張椅子邊坐下道:“我已非平遠侯世子。”平遠侯早有了新夫人新世子。

皇室沒有給平遠侯封賞,但也沒有給他難堪,平遠侯娶妻請立世子的過程極順利,自然,少不得有人在暗地裡嘀咕平遠侯毫無遠見,丟了西瓜撿芝麻。

女帝也隻是想尋一個切入點罷了,從善如流道:“不知如今該怎麼稱呼你?”

陳修潔沉吟一下,道:“師祖賜我道號慎如,陛下可稱呼我為慎如道長。”這是最貼近世俗的稱呼,其實仍不夠準確,他們靈空山一脈並不能完全歸入道家,但隻是稱呼而已,不甚重要。

女帝在心裡念了兩遍他的道號,覺得這個道號頗有深意,從容喚道:“慎如道長。”

簡單幾句交談,有些緊繃的氣氛緩和許多,陳修潔卻沒打算多做寒暄,他們之間也並無多少交情。

“敢問陛下,我母親受傷一事,不知都有哪些人參與其中?”

女帝麵色肅然,從單獨放置的一遝文書中取出最上麵的那份,遞給陳修潔:“慎如道長請看,他們如今大半已在天牢之中,剩下餘孽我也派了人在追捕,最遲明日便可拿下。”

陳修潔略通掐算之術,隻是鄭夫人與他此身是至親,掐算得來的結果必然模糊,女帝又是人間帝王,她的事也算不出答案,陳修潔隻好從名單上隨意挑了個人名,道:“稍後我要去見一見他。”

女帝看了一眼,世族肖家三老爺肖秋言,記憶中似乎是一個很平凡的人物,沒什麼出色的地方,她也不多問:“肖秋言已經被關入天牢,道長要是想見的話我會安排。”

“還有那些襲擊我母親的流民如何了?”陳修潔把名單收入袖中。

女帝坦然道:“那些流民有一些被當場斬殺,剩下的見事不對混入了流民堆裡,難以辨彆,道長見諒,此是我手下無能。”

陳修潔麵上微帶冷意:“我母仁善,不知給他們施了多少粥,流民固然可憐,可能被人三言兩語便挑撥向恩人動手,足見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母親雖叮囑我不可遷怒他們,但我以為犯罪當罰,按律處置,這不叫遷怒。”

他的態度表現得很明白,女帝稍一思忖,覺得他的話的確有理,便點頭道:“道長之意,我已明白,不會讓傷了令慈的人逍遙法外。”

兩人於此事上達成共識,氣氛更加緩和,隻是在南方水災一事上是否向陳修潔求助,女帝尚有些躊躇。

不是因為年輕時可笑的自尊心,而是就實情考慮,災情已經發生,欽差大臣日夜兼程,此時也當到了南方,唯一令她有些擔憂的是水災之後必然會出現的瘟疫。

前朝南方洪水決堤,災後出現瘟疫,一座大城被封鎖,數十萬人隻逃出三千餘人,堪稱數百年來第一慘案。

如此嚴重的後果,由不得女帝不重視。

隻是她不得不考慮讓仙人插手會引起的後果,百姓會不會棄皇權而選擇仙人,她的子女又會如何想,這件事情對皇權的打擊有多大。

陳修潔卻沒她那麼多顧慮,處理完母親鄭夫人的事情,他便問道:“南方災情如何?”

女帝不意他會問起此事,從聽他問起到下定決心,不過短短瞬息功夫,她從一旁如山的奏折中挑出南方災情有關的奏折,向陳修潔推去:“道長請觀。”

皇權和百姓,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後者。

先帝將皇位交給她的時候曾有期許,望她能成為一代明君,望後世提及她是敬仰而非貶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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