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機儀式結束,場務就開始收拾拍攝現場。
顧笙跟演員們坐在旁邊等，被眾星拱月圍在中間的袁惜君目光又落到她身上。那種奇怪的打量，好像在衡量顧笙幾斤幾兩。顧笙覺得有點怪,懷疑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她就一個純新人，跟大明星沒有交集。袁惜君應該也不會認識她。
想想，還是覺得自己太敏感了。顧笙捧著劇本繼續看。
“你這劇本都出毛邊兒了,看了多少遍啊？”男主胡翊忽然伸頭過來，笑著跟顧笙說話。
顧笙立馬站起來，喊了一聲“胡老師”，笑得有點靦腆：“我沒演過戲，第一次就想多看幾遍學習學習。”
“態度認真是應該的,”胡翊目光漫漫地落在顧笙的臉上身上，雖然娛樂圈美人多，但顧笙這種氣質乾淨的卻不多見。畢竟出來混社會都早，“你多大了？看起來很小的樣子。”
顧笙也不是真傻，大概猜到這是自己的外形贏來的好態度,表現得更拘謹：“我二十六了。”
她不說，胡翊以為她才二十出頭。胡翊拍拍她肩膀，勸告她：“第一次演彆緊張，不懂的要問。這裡很多前輩，多問多學就會了。”
顧笙默默往旁邊站了一點,表達了感謝就坐著不說話了。
很快場地收拾出來,拍電影的開頭。然後是男女主的單人出場。顧笙就坐在一邊看著。林清玉的戲份比較靠後,開機儀式以後就先回去休息了。就剩顧笙和幾個同樣配角的小演員在。
袁惜君這個人雖然脾氣很大，演技確實也是有的。
百花獎不敢說沒水分，但要拿到手還是得有作品。她去年的一部電影票房不錯，加上《風雷》的女主性格背景跟她本人比較接近,演得很有代入感。
袁惜君本人是那種知性的長相。骨骼大，眼窩深，歐式大雙加高顴骨，有點淩厲的樣子。穿上旗袍，化濃妝，貴族大小姐的樣子特彆有韻味。細長的柳葉眉微微一挑，那種不可一世的氣勢很真情實感。唯一差一點的，大概是台詞。
她念台詞的斷句跟彆人不一樣，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顧笙在一邊看著，默默地學習她的走位和神韻。直到導演一聲卡，喊鳳霓裳就位才站起來。
鳳霓裳出場也很早。這個角色貫穿了整個故事線，第一次出場的時候十四歲。被家境貧寒的父母，為換保命錢給抵押到了春滿樓。顧笙現在是一身破麻袋的打扮，妝造也弄得比較臟。
袁惜君下場以後沒走，接過助理遞來的水壺，坐在躺椅上看顧笙。
助理小桃當然知道袁惜君來這裡的目的。掃了一眼顧笙，特彆懂的踩一腳：“靠臉選上的，也不知道能演出個什麼鬼東西。王安導演是圈裡出了名的嚴厲，估計等會兒要被罵哭了……”
“罵哭也是活該，臉是那麼好刷的？”助理小圓給袁惜君扇風。
兩人話還沒說完，場麵就靜下來。
顧笙走到鏡頭前整個人氣質就變了。明明剛才拘謹又內向的躲在角落裡，結果人一到鏡頭前四肢就鬆弛下來，神情和聲音都隨之變化。表情生動，眼神明亮，做大表情五官卻並不會亂飛。被父母拋棄的震驚與看到老鴇的恐懼，複雜情緒的轉換非常自然。
喝水的袁惜君一愣，挑起一邊的眉頭：“她確定是舞者嗎？非科班出身？”
“對……”助理們不說話了。
顧笙的戲要不是中途演父母的演員卡了，這條能一條過。三條拍下來，王安導演就讓過了。劇組的幾個老演員都沒做到，顧笙這個純新人的表現給了後麵的人不小的壓力。
在片場排戲其實是很枯燥的，一天下來，顧笙屁股都坐麻了。拿個筆和本子在一邊寫寫畫畫，王安導演閒下來就注意到她。雖然一開始選顧笙是帶了點私心，巴結周家人，賣周成慧一個好。現在王安卻覺得這個好賣的值，這小姑娘有靈氣不說，人還勤奮。
心裡暗暗點頭，王安導演看時間差不多就喊大家收工，說晚上全體演員一起吃個飯。
導演說話，演員當然給麵子。大家歡呼一聲，商量晚上吃燒烤。袁惜君因為要控製體重，也不在乎跟人搞好關係。就讓助理跟導演說了先走。導演很給麵子的點頭。
顧笙記了一堆隻有自己看得懂的筆記，跟在人群後麵走。
從走廊下來，在台階旁邊撞見了等保姆車的袁惜君。不想惹事兒，顧笙上去喊了一聲‘袁姐’就準備繞道。不太搭理人的袁惜君卻忽然叫住她。
“袁姐你叫我？”顧笙一愣，指了指自己。
袁惜君點了點頭：“嗯。”
顧笙走過去，袁惜君就眯著眼睛繼續用她那種奇怪的眼神打量顧笙。
顧笙不知道為什麼袁惜君不喜歡她，隻能歸結為外貌的原因。她從小到大，吃了太多臉的虧。除了謝思雨堅定的站在她這邊，好像女生同學都不怎麼喜歡她。
“你叫顧笙？”袁惜君的聲音跟長相很不匹配，她長得禦姐，聲音卻很甜。
“對。”顧笙點點頭。
“胸是做的嗎？”
“啊？”顧笙以為自己聽錯，“不是，我就長這樣。”
“天然哦。”
“……”不知道怎麼接，顧笙笑了笑。
“怎麼拿到這個角色的？”
顧笙一愣，看著她。
雖然她沒說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顧笙覺得她的話聽起來讓人難受。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鄙夷得非常明顯。明顯到讓人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顧笙沒說話，她垂下眼簾。她還是太嫩了，這種時候就做不到能屈能伸：“……袁姐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在步行街那邊，我得趕過去。”
袁惜君嗤笑了一聲，眼神變得尖銳：“脾氣還挺大？”
“不知道袁姐說什麼。”顧笙扯了扯嘴角，越過她往台階下麵走。
路過袁惜君的時候，聽到她非常不屑地扔下來一句：“幾年不見，沒想到黎安也被帶壞了。居然學二世祖養起了金絲雀，嘖。”
顧笙腳步一滯，瞬間回過頭。
袁惜君已經邁著妖嬈的步子走了。她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小助理拎著大大的化妝箱，喊了一聲‘姐姐等等我’，跟在袁惜君屁股後麵一溜小跑。
人背影隱沒在陰翳之中，顧笙剛才驟然一緊的心臟才快速跳動起來。
袁惜君，周黎安，帝都圈子的格格，真千金大小姐……顧笙終於知道袁惜君一見麵那若有似無的敵意從哪裡來的。剛才還饑腸轆轆的胃，突然就不餓了。
群裡消息一條接一條的往上翻，顧笙看到有人發了燒烤店的地址鏈接。第一次聚餐不可能鴿，顧笙深吸一口氣，打了輛車去聚餐的店。
坐在車上的時候，顧笙滿腦子都是袁惜君臨走前的那句話。
金絲雀？她嗎？
雖然顧笙自認自己從來沒有拿過周黎安東西，也沒有利益牽扯。但到底不是真的傻，兩次網暴她都平安無事還得了一波美名，背後不可能沒人幫她。周老師確實欣賞她，但沒必要為她這麼儘力……顧笙不禁想到自己跟周黎安不清不楚的關係，還有周黎安總是理所當然的態度，心裡突然有點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