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 / 2)

寧隨又是憤怒又是無力,被院長在屋子裡麵關了很久以後都沒等到沈星燎回來,便又偷跑了出去。

市區真的很遠很遠,寧隨的年齡沒法開車,就是蹬自行車去的,衝到昨晚賣火機的店子裡麵買了個一模一樣的。

圖案都是他挑選的,甚至沈星燎以為他完全沒有發現的那個Forever,也是他在第一眼就看上的,大概昨晚那個瞬間就已經用掉了他畢生最好的演技,才沒有讓沈星燎發現端倪。

揣著火機蹬著自行車回去的時候,天都黑了,沈星燎就坐在房間裡麵等他,也沒有開燈,幽暗中寧隨幾l乎被他那股子沉晦的氣息給嚇死。

沈星燎是真的很生氣,但不是因為火機被醫生碰了,而是當他從治療室裡麵出來以後,到處都沒有見到寧隨的蹤影,甚至天都已經黑了,等得越久他就越是焦躁,心慌意亂得連手都在抖。

寧隨騎車回來本來就快要累得昏厥過去,連話都沒有說幾l句就被沈星燎打了屁股,但是沈星燎動手很輕很輕,再是怒意上頭的情況下都無法真的傷害他,到最後隻是用力地抱他,將腦袋埋進他的頸窩裡麵,用力得甚至都能夠察覺到輕微的顫抖。

“隨隨。”沈星燎沙啞地喊他,又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就在寧隨又懵又慌亂,覺得自己可能要挨罵的時候,卻隻聽到他的解釋。

“火機沒有被收掉,以後不要隨便跑出去。”

沈星燎在安撫他,明明自己因為他的擅自行動害怕得要命,卻依舊在安撫他,寧隨清瘦的手臂竭力環抱著他的背脊,被鋪天蓋地的難過心疼所淹沒,在黑暗中無聲地拚命地掉眼淚。

沈星燎的火機留下來了,寧隨自己買的那隻當然也就沒有給他。

寧隨甚至隻是粗略地給他看了眼,故作冷靜地低著腦袋,實則手上的位置將Forever的英文擋得嚴嚴實實,沒有讓沈星燎察覺到端倪。

直至後來寧隨出院,這些舊物都被他收拾得格外妥帖,大部分都放在鐵皮盒子裡麵了,直到讀大學的時候跟堂叔相認,在堂叔的房子裡麵住了一段時間,火機便因為搬來搬去地丟失了。

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寧隨當時急得睡不著覺,連課都沒有去上,險些連房子都給掀了,還是堂叔看到他狀態不對,安撫他好久才安撫下來,承諾隻要找到就肯定給他送過來。

堂叔他們常年是在國外的,回國那段時間也隻是為了跟他相認,寧隨並不覺得他們真的就能找到,心裡幾l乎都已經默認是丟了。

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過去好幾l年,在那套房子即將要賣出去的時候,新房主打掃房間撿到了,追問過後給寧隨寄了過來,又重新回到了寧隨的手上。

寧隨失而複得當然驚喜,但旋即而來的就是窘迫難安,主要還是當時

的審美不太行了,這火機的模樣拿出去都是會被人說非主流的地步,更不要說是給沈星燎挑的。

最重要的是——

沈星燎的目光掠過,笑完以後都準備收回視線了,餘光卻陡然注意到角落的地方寫著的英文單詞,很淡很淺,並且很不容易看出來。

但是這些年同樣的火機就在沈星燎的兜裡麵揣著,對他的紋路都已經了然於心,驟然看到完全相同的英文時,心臟猛地顫抖了下。

當時寧隨並沒有跟自己說,他重新去買的那個火機也寫了Forever,明明在那家專門賣火機的店子裡麵,同樣的底紋寫著彆的英文單詞的也還有很多款,就像是“Love”、“Couple……”

可寧隨就是挑的這個。

如果是偶然那就太巧了,可如果當時寧隨在給他挑的時候,就故意挑的這個,甚至還裝的那麼像連他都騙過去……

後麵寧隨騎了好久的車狂奔去買同款的時候,又是懷著如何的焦急和慶幸的心情,才最終找到個連花紋和字母都完全相同的?

沈星燎忽的說不出話來,方才沒有覺得疼的手背好像也隱隱地作痛,從神經末梢一路傳達到四肢百骸,就連血液和心臟都不放過。

“哥……”寧隨拎著醫藥箱急忙跑進來,現在的眼裡麵就隻有沈星燎受傷的手背。

就連散落四周的那些東西都成了他的障礙物,有些煩躁地先全部推到旁邊,就連那隻火機也是同樣,完全顧不著了,專心地低頭給沈星燎噴藥。

沈星燎的手被他輕輕握著,眼睜睜看著那隻火機也被他推走,方才所有洶湧的情緒差點給碎掉,沒氣笑出來,“……不都是很重要的東西嗎,就這麼對待它們?”

“沒你重要。”寧隨低聲道。

室內的空氣突然凝滯,沈星燎低垂的睫羽顫動,覺得寧隨這句話真的是放在什麼地方都適用,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寧隨永遠都是這樣,有什麼樣的感情就會跟他表達什麼,時常出口的話也都讓他無法招架,樸實真摯,卻又澎湃洶湧。

可沈星燎聽慣了他說這些,長久以來的耐心竟都被磨滅很多,無聲而晦暗地審視著他很久,視線又順著他落在自己沾上藥膏的手背。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寧隨謹慎地給沈星燎處理完後,終於開始收拾旁邊散落的鐵皮盒子。

還好很多收藏很久的舊物都沒有摔壞,寧隨一樣樣地往裡麵撿,沈星燎也就站在背後看他,藥膏還沒有乾的手隻能夠晾在外麵。

直到寧隨終於撿到打火機的時候,沈星燎的眉峰動了動,“隨隨,你不願意給我看到……就是因為上麵印的字母?你當時就是故意的?”

“……”寧隨猝然回頭,差點都要把火機摔回盒子裡麵,但是手掌及時地握住,將他緊緊地攥著。

即便剛剛就有準備沈星燎會知道,心臟依舊是猛烈地跳動了下,他竭力鎮定地想要去解釋這件事,張了張口卻竟是沒有說出什麼。

當年都好像能夠

勇敢去做的事情,

成年以後反倒窘迫得無法承認。寧隨說不清楚是因為年少時候本來就更有勇氣,

還是因為同樣的英文單詞,蘊含的複雜情感卻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隨隨。”沈星燎的眼眸漆黑沉寂,就像是平常聊天似地重複詢問,“是嗎?當時你就是故意的,你知道這單詞是什麼含義嗎?”

即便很非主流……而且當時寧隨的年齡也很小,但他確實是知道的,甚至連情感都是真實的,倘若他們都一直無法離開療養院的話,寧隨由衷熱切地期盼著他們能永遠在一起。

“……我知道。”寧隨深深地吸氣,也是這樣回答的,“哥我那時候就是這麼想的,後麵提前離開療養院也不是我想的,診斷說我沒有問題,我甚至想過偽造病例……”

“那現在呢?”沈星燎伸手摸他的腦袋,安撫他的情緒,隨後指腹摩挲著他的耳垂,定定地看他,“現在還會這樣想嗎?”

沈星燎知道他會如何回答,寧隨的情感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又強烈又明顯,像是當年那麼拚命還想給他找個同樣的火機,承載著新年的願望,甚至他覺得年夜晚放飛的孔明燈也是這麼寫的。

又像是重逢後他呈現給自己的全部忍讓和擔憂,會默默地露出頸側的脈搏給他咬,即便疼得不行也隻是生理性地顫抖不會抗拒,如果是想見他的時候也會義無反顧地奔來,連藍綃流都會踹開。

但是在寧隨點頭前,沈星燎的指腹卻突然用力,擠壓著脆弱的耳垂,讓他疼得輕輕地扭曲了下臉色,原本要說的話也都哽住。

“哥……”寧隨細微地抽氣,卻見沈星燎已經低頭注視著他,漆黑的瞳仁裡麵滿是他的倒影,像是極具壓迫感的陰影籠罩下來。

他的聲音卻很輕,“隨隨。”

“你想好再回答我。”

寧隨驟然停住,兩人的距離近到能夠察覺到彼此的呼吸,滾燙而又無聲地糾纏著,他下意識想要回答的那些話全都被推翻,如同被火舌卷燒吞噬。

就連血液都在劇烈翻湧,無數強烈而複雜的情緒洶湧在胸口,拚命地要擠出來卻找不到發泄口,當時好不容易才破開的一縫光亮被掩藏在迷霧中,捉迷藏似地,越是焦急越是無法找到。

“哥……”寧隨艱澀地吐出字眼,突然用力按住沈星燎的手背,他向來冷靜的腦子現在卻無法思考,混沌得幾l乎隻能夠依靠本能,“我現在也是這樣想的,我想永遠都跟你在一起。”

可即便如此熱烈誠摯的吐露擺在麵前,沈星燎依舊覺得不夠,現在的他就像是要把寧隨拆骨入腹的野獸,甚至還想要撕扯出他的靈魂,剖開心臟看看埋在最深處的那部分,到底有沒有他。

……到底是不是他最想要的那樣。

“但是為什麼呢,隨隨?”沈星燎幽晦的視線轉移到他的唇瓣,在這樣的距離很輕易地就能夠觸碰到。

垂眼無聲地啄了啄,刹那間寧隨感受到滾燙的溫度烙下來,很輕卻像是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似地,灼得人心臟都在發顫。

隨後他又聽到沈星燎輕輕地道:“我很愛你啊。”

“你愛我嗎?隨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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