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偏上心頭 千野渡 75219 字 5個月前

這人彆無長處,就是添油加醋有?一手。李京肆冷哼聲:“婚沒退乾淨,事?情一大堆,把她逮回來不明不白?往身邊關著?這是哄人嗎?你不曉得她多難哄?”

周聞景服了:“啊行?行?行?,我不懂,難怪你倆和睦炮.友開局呢……彆的?不知道,三小?姐那兒我就能給你透個有?意思的?口風。”

李京肆總算搬換副覺得他有?些可取之處的?臉色,轉眼就看他掏部手機,神情專注一個勁在聊天群裡扒拉。

“前陣子她跑香港賭場可玩帶勁了,那片兒我熟悉,當時是那些個富豪、公子給組了個露天泳池的?娛樂局,喊了我,我懶得應承,視頻跟照片流過來我才知道薑小?姐也在,我靠,那場麵……”

手機展過來,他滑進第一個視頻,炸開的?狂嗨節奏英文歌,哄鬨畫麵直愣愣衝擊到眼前。

李京肆頓然失語。

是個夜場Party,池水滈滈,岸前小?桌,遍布的?光膀男人、火辣女人,那其間包括於薑語。她顯然是人群視線聚焦中心,紅豔濃妝一枝花,視頻拍到全?身,性感奔放的?掛脖吊帶裹胸,深藍嵌黑的?薄紗束腰長裙,開叉到大腿根部,一半裸.露,一半匿在紗裙下?若隱若現。

她站小?圓桌邊,慵懶隨性叼支細煙,大拇指摁住香檳瓶塞,上下?搖晃,單手扣著瓶口傾斜,往前時,周圍人避開,再鬆開拇指,瓶塞及酒液並齊噴射而出,融進震天響動的?狂熱音樂與歡呼中。

周聞景邊上笑嘻嘻:“聽說她還大方包攬全?場酒單,靠,你女人這麼帶感你知道麼?難怪見我都能絲毫不慌吃槍藥似的?。”

直到這一刻,李京肆視線都深陷其中。周聞景再輕笑聲,左邊劃拉進一張大圖,偌大現場,不儘人群擁作背景,畫麵中心,女人洇濕發尾滑至胸前,神色低斂,咬支煙,捏砂輪火機,護一簇幽藍焰火,置於煙頭燃起。鏡頭裡更醒目是側邊站立個年?輕男人,春風得意的?笑臉,在為她搭件半身披肩。

李京肆那表情是明顯一緊。好在往後翻,那個男人便沒多少出鏡率,但不乏有?如過江之鯽的?男人對?她諂媚。

啪嚓一下?屏幕熄滅,周聞景也是不忍他看下?去自傷心靈。打擊的?話都不說了,幾張圖片足矣,一頓分手,他這邊暗自神傷,另一邊瀟灑自得,甭提多快活。

對?比之下?,實在痛心疾首。

周聞景就差掐大腿按捺笑意,給他遞過去支煙,貼心點燃。不多時,包廂門口傳來動蕩,被叫出去的?侍應回來,李京肆堪堪抬眼,女人們一個接上一個進來,呈排站定,清純,明豔,溫柔,熱辣……各式各樣風格齊全?。

李京肆冷眼轉到他身上,半字不說,是以?為他口口聲聲的?從?良也不過如此。誰想他一拍手,笑眯眯招手展示,喊句:那必然是給你的?!既然那女人玩那麼開心,你何?苦委屈自己?誰離了誰不行??

李京肆更不惜得搭理?他,睥睨眼神降到冰點,要把他喉嚨給扼死。早該知道這人不是個靠譜的?,忍著在他的?場子把他攮一頓的?念頭,轉頭離開了-

茶亭一敘,終是把結果落定,消息到李東來那兒,忙不迭就去著手了退婚事?宜。

依照李京肆轉達的?意思,隻?去薑家與其商談婚事?作罷,且要求其暫對?外保密,關於兩家訂婚日期、及名譽損失,全?權交由李京肆來後續處理?。李東來隻?管拉上一頭霧水機械接收結果的?李沅,與其聚頓便飯,就算是臨陣變卦把人得罪完了。

辦好這一切,李東來第一時間就去尋了李京肆,相關文件信息都拾上,勢要把事?情辦個妥當。

這便宜還真是讓他占了去,老爺子那兒壓力沒有?,全?憑李京肆一人擔下?,薑家這邊搞定,一樁本就懸著未定的?婚,退了便退了!以?小?換大,他心裡甭提多高興。

而既由李京肆部分著手,必然項目如何?運作下?去也由他部分主張。李京肆作為最大投資加入,還以?身擔保重啟招募投資人計劃,主張將續建投資優先於項目工程的?各項擔保債權,走一步狠棋,打消投資人們望而卻步的?顧慮。

那之後李京肆也就不得不把薑語那邊暫放,把當下?事?情先解決掉,至於那姑娘在哪裡如何?瀟灑,權當安慰自己她尚且過得好罷。真要讓他費功夫給她退婚,而她轉頭又開始搞上什麼狗男人……他到時非得把人逮回來,個小?沒良心!

回到整個項目盤活計劃,李京肆基本全?程著手參與跟進,招募的?投資人對?象,他辦,各方談判,他上,會議表決,他去。說是部分接手,倒彆提多用心,李東來在邊緣隻?得算個陪跑,隻?是麵上不說,都看在眼裡,這項目要當初早落他手裡,如今何?等昌榮繁盛隻?管想象。

長達幾月爭鬥,熬過春末,直到夏至左右的?日子才將事?情告一段落。

光是重整計劃的?草案就經他手,修改幾次方才通過表決,得到法院批準,隻?等複工批複下?來,重整這項龐大工程。如若順利收尾,無疑是爛尾盤活百億的?驚爆項目。

二人再約酒樓,李東來換上副沾沾自喜樣,算是一對?一的?交易將成,再沒起初那般的?低三下?四。

對?李京肆是恭謹有?加,全?然都不當他算個小?輩。一時間,整間廳房都回蕩他樂嗬嗬的?笑聲。

擼起襯衫袖,再幾次與李京肆舉杯:“這回啊,可算是多虧你了,實在不知怎麼感謝。”

另隻?手向邊上人招招,那人懷裡是揣著份文件夾,得到示令,置放到了李京肆桌前。

李東來直指那份文件,“上頭,是部分廣場商戶的?割讓合同?,你給瞧瞧。”該是過於高興,喝下?不少,顴骨興一陣紅,卻十?分鏗鏘,就差湊過去跟人握手,“這項目也是小?叔欠你的?,就當作補償,還希望今後,你彆記掛心上。”

李京肆仿佛看見什麼稀奇事?。

他一字未提,李東來這般唯利是圖,竟會主動讓利,這份自覺心怕是十?年?難得一見。

李京肆未翻開細瞧,隻?抬指一掃,合同?讓他帶來的?人暫收下?。

李東來鬆寬心,似了卻心結,聲聲歎:“慚愧,當初啊,是真不該壓著你……不說了,來,小?叔再敬你,往後真得仰著你多關照。”

他這杯,是求著李京肆去冰釋前嫌,板板正正地,連著態度壓低了一寸。

李京肆笑聲,捏舉杯壁,由高,至低,到與他杯沿持平。令他一滯,忽而笑了,急忙一仰而儘。

李京肆小?咽口酒液,作不經意狀掀起眼,“說來,還有?一事?問小?叔。”

李東來此刻興致上來,笑意盎然:“你說,我知無不言!”

李京肆:“訂婚取消這麼久,那薑家三小?姐是什麼態度?”

李東來嘶聲:“倒是不清楚……早前組局談這事?,他家三女兒也沒出麵。”

“那還得請您辦件事?。”

“什麼事??”

李京肆徐徐支起半身,望向後邊半開朱櫳,浮進來繁盛日光,獨獨照明花卉紋瓷瓶那幾株桃粉插花。

失神良久,複看回李東來,淺笑抬指,輕點一下?在杯口,出聲:“小?叔不妨替我去薑家打聽打聽,三小?姐是回來了還是……正在哪兒瀟灑快活?”

第46章

薑語二月底才離開的柏林, 帶著徐夢把?事情收尾,再幫她訂了返程機票。

新年懶得回去應付,吳清妍倒打過幾次電話來。上次那麼一鬨, 年關?前還是她頭回主動聯係, 多的話沒講, 就問她要不要回來過年。

薑語隻說另有安排, 拒了去。

大年三十就在異國他鄉度過,不過一個人?睡死在公?寓裡,總歸是節不對地方,外頭也冷清。

非要有個熱鬨,近段期間介於徐夢各種好奇已?經?帶她熱鬨完了。比如是德國較為注重的聖誕節到跨年夜,這兒習俗也相近中國的春節,午夜有漫天焰火不斷,對比是驅趕年獸的寓意,這邊是驅鬼, 還有搖鈴、敲鼓、吹號…等等活動加入, 徹夜擾人?。

柏林市還有個傳統的舉辦在勃蘭登堡門?前的新年晚會, 薑語不感興趣,徐夢可頭回見, 很?是激動, 拉著她就去湊熱鬨。

那晚的廣場和大街都擠得水泄不通,舞台上瞬息萬變的表演節目,下邊放眼人?頭攢動。

徐夢硬是拉著她蹭熱鬨蹭到新年鐘聲響起,看一場壯觀焰火, 之後薑語就成功在混亂人?群裡丟失了手提包。

索性那會兒是臨時出來, 沒帶什麼值錢東西,護照證件之類都放在公?寓裡, 無非丟了些現金和補妝的牌子貨。徐夢難過極了,同她道歉一晚上,還要把?東西賠她。薑語哭笑不得,說?那又不是你?偷掉的,倒過來安慰她許久。

那事過去,徐夢都抑製住個人?好奇心,臨到年關?,薑語才帶她去逛過一次街,陪她買些伴手禮給家裡帶去。

薑語跟她磨合得非常好,從起初在演奏廳那段日子,倆人?就有種必然默契。徐夢明確懂得薑語每個神態想法,作為隨行助理,麵麵俱到已?是基本。深入了解,更是把?人?喜好吃食,穿衣風格都摸得透透的,讓薑語都喜歡得不得了,對她也是關?照有加,沒少請她吃喝玩樂,臨到返程,除卻應結工資,還給她挑了許多貴重禮品,強要人?塞下了。

薑語也是頭回出門?身?邊沒個人?,準備離開時,通通打發了柏林雇傭的隨行,多的行李都托人?寄回去。獨自又回國內待一陣子,是從澳門?轉悠到香港,出入於各種紙醉金迷的消遣娛樂場。

也是那段時間,她再收到薑家的消息。

吳清妍給她打的電話,說?是李家取消了訂婚,問她什麼時候再回來一趟。

薑語也不問什麼原因?,就笑回句:回去乾什麼?取消就取消了,難不成再召開個家庭會,告知一下七大姑八大姨?你?沒這個臉皮吧?

吳清妍又是泫然欲泣的語氣,說?我現在想見你?都難了嗎?你?是打算躲到什麼時候?現在好了,婚也退了,你?無牽無掛,家都不用回了……

薑語明鏡似的,退了婚,她是無所謂,吳清妍那虛榮心滿足不了,外邊麵子也掛不住,保不準喊她回去瞎折騰什麼。

她也不管,電話裡揚言:你?要讓我回去再跟李家周旋什麼,甭想!

接著,瀟灑幾月不留下丁點消息。

她也不嫌膩,各處轉悠,從南到北,把?此前被無聊行程填滿的日子都補回來。不光隱瞞行跡,連著國內各方事情也作封閉狀。

而那之後,她幾乎也是沒有機會再聽到關?於李京肆的消息。

若要說?有,那也是唯一一次——她早前收到過一則好友申請,當時隻?隨眼掃過,滑到彆的平台去。

到深夜再回公?寓,獨自沉靜下來就擱床上翻來覆去,最終又點進那一則好友申請。有那麼一刻時候,她以為會有什麼留言,類似挽留,請求,亦或還是那副高高在上地勸說?嘴臉。

都沒有,那不過就是一則沒營養的好友申請。

誤點,抑或是因?為她並沒由著最後一次相見,他拋下那句“你?若後悔”一樣,再回去和他繼續這糟糠關?係,從而先按捺不住。

她隻?會更傾向於更壞的一方。這麼想來,更加地煩惡,第?二?日就換了手機,連著卡一起換了。

在傳輸數據時,她還翻過一次舊手機的相冊。她喜歡拍照記錄各種生活畫麵,岸邊海鷗、落日港灣、教?堂前的綠樹,小到甚至一頓午餐、一杯飲品,幾千張的數據。以至於,那日下午她坐在咖啡廳,是翻了許久才翻到的那張照片——一朵潦草的,勾勒在男人?胸肌白膚上的玫瑰線圖。

這陣思考直到晚上,她被擾得輾轉難眠,索性將這張照片一起傳輸保存了。

要讓她問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很?難說?,記錄或者紀念,不清楚。隻?是那一晚,她總覺得不把?照片保存,她一定睡不著覺-

匆匆離開香港,薑語就開始了毫無製定計劃,說?走就走的隨性旅遊。隨性到手機上粗略翻翻就能決定過幾天該去哪兒。

隨身?帶單反,隻?拍攝沿途照。技術還算過得去,上學?那會兒專門?跟攝影師學?過皮毛。從取景角度,到各種風格場景的拍攝參數,半吊子專業,也夠用了。

值得吐槽的是有些地方不應季去,或是趕上天氣不好,都會風景踩雷,很?難拍到一張在網上遊覽攻略時宣傳出來那種氛圍圖。

一般她也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新鮮感,跟著當地團去幾個象征性的地點,打卡似的幾張照片,再轉去下一站。涉及地區及其廣泛,有意思的是個彆語言她並不通熟,交涉叫她費好大勁,不得不請當地翻譯的程度,那樣她反而會多待上那麼幾天,就為學?兩句蹩腳的俗話。

她隻?身?一人?,打卡景點時能看見不少結伴同遊的,那時候她才會想起孟儀,拍出的照片也無一例外分享到孟儀那兒去,回回要收到一堆欲哭無淚的打工人?羨慕表情包。

他們之間很?久都默契地沒提到過周聞景,薑語更不去多問,就像她與李京肆在一塊時,她也是不希望孟儀知道,亦或者她多加地探究。孟儀是年長她的,所有道理不會不比她明白,她也用不著多說?勸誡。

她們之間基本隻?有閒聊些清淡話題才會聯係,薑語也從沒和她提過家裡那邊傳來的取消訂婚的消息。她倒還奇怪了,這個消息應該早被李家公?布出去人?儘皆知,而直到孟儀來詢問她模糊未定的訂婚日期,她才恍惚了,說?那婚早就取消了。

一時苦笑:“我還以為你?早知道,不想說?出來讓我煩心才沒提呢,這消息是沒放出去嗎?”

視頻通話裡,孟儀沉思撫下巴:“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薑語笑說?:“那李家葫蘆裡買的什麼藥?這婚反正是退了。”

孟儀:“保不準是緩兵之計,有些良心在。畢竟這時候公?布,怎麼說??被退婚了?還是取消?為什麼取消?這可不是小輿論。”

薑語白眼:“我可不信,他們家早先連類似‘考察期’的鬼東西都想的出來,會是記掛我麵子的?”

孟儀聳聳肩,無意脫口:“那就不知道咯,總不能是李京肆要保你?名聲吧?”

這話之後,兩邊的死寂沉默。

孟儀乾咳幾聲,鎮靜撇開話題:“那什麼、過了春末北京就熱死了,看你?在那兒冰天雪地的還挺降溫。”

薑語緊裹下絨毛圍巾,笑笑,“我看你?那兒也挺暖和。什麼時候有時間一塊兒出來?”

孟儀笑說?:“過段日子吧,等我手頭鬆快了,正好也想清閒一陣兒。”

這就算把?話題揭過去。

像是掃雷遺漏,前行路上又那麼恰好地不留心踩中。那三個字莫名就成了對話裡不得不的避忌,變成一個不談及不刻意便不會自主想起的人?。

這是好的結果吧。薑語想-

六月末,薑語才趕著回國一趟。

聽說?孟儀著手拿下個大項目,累死累活幾個月的成果,帶著團隊就是胡吃海喝,還拍了視頻傳給薑語。

那會兒她在返程的飛機上,第?二?日上午落地首都國際機場,才看見了視頻消息。

她提前一天給孟儀說?過回來,電話再打過去,人?正好就在機場外等著。

小半年未見,孟儀很?是激動,車前抱著好一陣不撒手。豔陽高照,熱得不行,薑語才受不了把?人?推開,玩笑說?再抱悶一身?汗就該跟她一塊兒換衣服去。

孟儀開車送薑語回到小彆墅,路上幾句閒聊旅行見聞,約約中午去哪個飯館。

到地方,孟儀就坐樓下客廳等。阿姨才把?薑語的行李弄上樓,剛下來,薑語再吩咐做些孟儀愛吃的甜品飲料招待,隻?身?上樓去了。

之前寄回來的行李都讓阿姨該收拾都收拾了,餘下不知道放的都堆置在薑語房間,連同剛送上來的行李箱。

薑語懶得捯飭,打算回頭跟阿姨說?一聲。進衣帽間轉悠一圈,挑套休閒裝,衝了個澡,換下衣服出來。

到房間的小客廳,連著陽台,薑語偏頭瞧見緊閉玻璃門?,還暗歎阿姨忘了打開通風,踱步過去撫開,側眼看見什麼,啞然怔住。

阿姨是準備幫薑語收拾帶回行李上的樓,跨進客廳,隻?瞧見一麵僵立背影,試探叫兩聲也不應。困解著到她身?旁,在她視線所及的陽台角落瞧見一隻?青釉瓷古董花瓶,盛著曆經?累月精心照料,過分繁盛綻開的朱麗葉玫瑰,澆灌在豔陽下,微微在迎風搖曳。

薑語定定問句:“這是哪兒來的?”

阿姨反射弧蠻長,“噢!之前來過那位先生他送來的,就前兩天的事呢,說?是剛開花就送過來了,還讓我好生照料。”

她偏要問上一句。

分明見著這樣式的玫瑰就清楚了一二?。

心裡霎然是揪作了一團,薑語默聲走進去,到盆栽前停步,緩身?蹲下,就這樣一眨不眨盯著幾乎開得爆盆的玫瑰花。

相近落日的顏色,好生漂亮。

“那先生來過那麼兩回,第?一回送了束跟這盆同樣的花來,叫我收下,可沒過幾天就蔫兒了!我就隻?好扔咯,前幾天吧,又送了這麼一盆花來,聽說?您沒回來,叫我收著好生照顧,讓您回來能看見就好。您不再這段時間還真有挺多怪事兒,總有人?來門?前問您下落……”

耳邊聲音漸漸消弭下去,阿姨見她總呆著是不願回神模樣,不多話了轉身?回房間收拾衣服去。

而她深深地、木然地將臉埋下去了。

聽見夏蟬嘶啞長鳴,灼日燒在肌膚上,悶躁風浪湧進鼻腔裡,發澀,乾啞,窒塞。

她總沉溺於消遣奔波,沿路風景萬千,少能見到這些停留原地的東西。

所以不想起,所以作忘記。

哪一時恍悟。

那些滯留不前的,還仍揪在一處,隨時叫她驚醒。

這姿勢要將薑語折磨得腿麻,是被一陣要命酸痛喚回現實,她撐著一邊窗沿才站起來,頭暈目眩,雙目刺在燦光裡睜不開。

終於緩過來勁,緊繃一身?氣力,沉沉鬆懈。跨步進客廳,到近房門?口的位置,喊了聲屋裡動作的阿姨。

待人?抬眼,她視線轉轉,意指陽台。

麻木地再輕歎一聲,說?,差人?送回去吧。

就跟上回那束花一樣。

第47章

薑語回國也有明確告知薑家, 隻是人沒過去,禮送了一堆。

取消訂婚是在年初,幾月過去, 薑家也算消停, 沒原來那一陣電話打得頻繁。

她卻還是不願回去, 避免再聽到什麼?嘮叨。聽話順從二十?年, 怕也隻有這段日子豁出去所有地叛逆一回。

之後幾天,一半癱著,一半複健樂譜。

沒多久,薑語再回了趟香港。

幾月之前的事?吧,她在泳池派對結識位知名港星,大家喊他阿升。她不追星,偶爾刷刷影片,第一眼見那男人眼熟,印象裡看過他主演的某部?喜劇片, 搭話時便沒拒絕, 從電影角色聊到圈內八卦。

不止一次, 他邀請薑語有時間?再聚,那會兒薑語各地周遊去了, 次次以理回絕。

正?好這段時間?回來, 他來邀請的又是晚宴奏演,這才沒駁麵?子,應了下來。

出門時,晴天已然覆起陰雲, 將到晚宴場, 那天公果真?不作美,掀陣暴雨如?注。

七八點模樣, 她到達算晚,一進廳內已是觥籌交錯場景。

歐式殿堂格調裝潢,對排圖騰石柱,兩邊長桌,啞光質地的黑餐布,一順排的巨大的水晶吊燈輝映,美食佳釀,名人薈萃。

餐席側邊空出表演區,兩個西方麵?孔的小提琴手賣力渲染氣氛,就坐在一架空置的黑亮色立式鋼琴邊上。

廳內人先?注意到薑語進來,阿升後才趕過去,他穿得隨性,藏藍色襯衣褲,經典的港風鯔魚頭發型,瘦得較勻稱,身量隻比她高一些?,今日她穿高跟,便都能與其持平。

阿升與她套幾句場麵?,說給?她留過位置,照合同細則演出兩曲就下來,怎麼?說也當是貴客。

早料到今日有雨,薑語沒換多麼?誇張的表演禮裙,修凹身材曲線的綢質開叉吊帶魚尾裙,黑鑽細閃,簡單一根黑簪低盤長發,明豔大方。她就往那一坐,滿座賓客側目,背對著的都要把脖子扭了。

薑語與搭曲的小提琴手簡單交涉過合奏的西方古典曲目,他們沒有排演過,關於配合隻管臨時表現與默契契合。

不過那兩個西方人能力甚佳,配合之下誰也沒掉鏈子。從曲生到曲落,整個晚宴場沒有半絲除卻曲子之外的聲音,層層隔窗外,雨聲落得忽近忽遠,化在音符裡,隻餘一曲接一曲完畢之後貫徹廳內的轟動掌聲。

入座之後,此?起彼伏的誇讚聲浪不斷,薑語刻意沒喝多少酒,而盛情難卻,結束之後,得了個半醉半醒。

差不多人走了一些?,薑語才隨後離場。幾步晃悠,高跟鞋更讓她失衡,差些?沒忍住性子給?脫了。

倒叫她意外,阿升跟出來了,到門前有意攙扶送她。作為晚宴東家,還沒散場就離開,於禮不合,薑語這樣勸了他。他搖頭笑說沒事?,就把她送到停車處。

撐柄灰傘,微向她斜,阿升起初還是抓著她臂膀穩她重心,若不是她踉蹌下讓他扶腰站穩,怕就一直保持原來那適當距離了。

他輕掐她腰際,懊悔笑說:“早知道我該擋給?你著點,他們開的酒度數都挺高,特彆?是女孩子,沒幾杯就受不了的。”

薑語隻管搖頭擺手,風浪攜雨,吹打得酒精一陣作祟,燒腦,吐幾個字都成?虛聲。

從宴廳門口,到院中停車處不過三分鐘距離,需得繞過靠近院門一段路。

薑語保持低頭動作,提起裙身,視野裡驟然擋一道影,下意識想繞開,阿升卻護著她一頓,讓倆人都停步。

略略掃眼那抹長身,迷茫視線裡閃過一隻金獅頭傘柄,她開口要疑問他為何不走,猛然意識到什麼?,蹭一下臉轉過去。

撐那柄黑傘的男人孤身屹立,黑襯衫,袖口撈至肘窩,前襟隨性開扣兩顆,卻仍在氣質裡透一絲不苟。

他站在傾盆雨下,浮光掠影中,傘落下陰影罩住半邊神色。

暴雨砸落在任何角落。

身後賓客陸續從宴會離場,混雜談論陣聲。

遠而清越的,小提琴手不知疲倦拉著詠歎調的小曲。

而她避無可避地對上那雙眼睛,黑沉,深暗,帶陣暴雨狂風將她席卷地殘片不留。

便是連呼吸也靜止,時間?滯留這一刻,似如?昨日初識。酒精在胃裡翻湧,直衝大腦,她更似覺是夢中衝破的泡影。

她聽見模糊的,阿升的恭謹詢問,他叫出那一聲李先?生。

如?夢驚醒,她竟條件反射至後兩步,淋去半身,又見李京肆向前,一步就將她拉著,趔趄進另一柄傘下,再被卷進懷中。

現實觸感的巨浪將她拍打回岸邊。

她不止一次推演過,毫不懷疑他們會再見的,起初她覺得早晚嫁進李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起碼恭維,自欺欺一輩子,後來她覺得是偶然概率,在這繞不開的四九城裡,茫茫人海裡漠然地相?望一眼足夠。

卻絕不是這般場景。

李京肆沒給?半字解釋,隻是見著阿升那副麵?孔,多打量幾番,和記憶裡哪張照片對上,哼笑聲,攬著人轉身走。

大腦宕機,滿目空白,薑語聽見心跳猛躥,那麼?機械僵硬地接收到一切,由著李京肆拉過她,一言不發地步向院門之外。像斷了線風箏,無措地由著風吹漫天胡亂翩飛。

這場麵?發生地太過自然,恍惚之間?,如?閃晴天霹靂,薑語才想起來要推開他,幾下掙動無果,反被他斥責:“你是要出去淋雨?”

他還有些?不悅嗔怒。

薑語不受控製地沒聽從大腦繼續動彈,停步在那輛她退回去的Rolls-Royce轎車前,他拉開後車門,她不願進,他就上手抱,強製令她坐他腿上。

車門再關起,隻剩密塞的,滾熱的車內氣息,將她胸口堵地發慌。

辛苦就編織出句:“……你為什麼?在這裡?”

“你覺得呢?”他聲音暗啞,稱那副冷冰冰的臭臉,帶幾份餘怒。

薑語後背推抵上冰涼的中央控製扶手,看見他晦暗神情,訓斥語氣:“你倒是喝醉了什麼?都敢,剛才那男人抓你腰上去了沒感覺?還是說你們本來就是那種關係?”

那些?問句如?潮水湧進大腦裡來,薑語連清晰分辨的意識都沒,遲遲隻怒句:“為什麼?……又來找我?李京肆,你這張嘴是生來出爾反爾的?”

許久未見,他其實有很多想聊、想問的,真?見到人,話不自覺就堵進喉口。

這姑娘一如?既往的逆骨樣,叫人無從開口。

“你與李五的訂婚取消了。”他答非所問出這麼?句話。

看見薑語似是愣了下,隨後輕笑,斜臉瞧他,醉意在她頰側浮一層薄紅,“我知道。”

“是我做的你也知道?”

她又是一愣,這會更久,慢慢地,彎下眉眼,垂睫,倏地上望時,眼裡有怨,澀,唯獨沒有他預想的驚喜。

她笑說:“我明白了。”

是覺得這樣她就無所顧忌。

是覺得這樣他們仍可以繼續苟且。

不惜斷了她這樁婚,就為滿足自己的玩樂心。

窗外那雨仿佛不曾格擋,一滴一滴狠砸進來,她覺得窒息,更強烈而倉皇地想逃避,遠離。

她越後退,退無可退,他就更向前,輕柔來摩挲她肩頭,額頭抵上她,那眼睛裡的溫度也柔幾分,用她熟悉的那道輕哄語氣:“我在跟你低頭,求你回來,好嗎?”

他很平靜,平靜地容易叫人錯信。

在萬丈深崖上造一座木板索橋,每一步都搖搖欲墜,隻等哪一步踩空,粉身碎骨。

薑語嗤笑聲,後仰,躲開他的相?抵,牴牾語氣:“不好。”

那長臂便繞過她,探向身後的中央控製,從前邊介於前後座的分割處,漸漸地,磨砂擋板升起,糊層霧麵?,全然隔絕兩邊。

他視線仍盯注在她臉上,似盯著到手獵物?,從那雙預感不安的眼,至於那兩瓣豔紅唇間?。

很久她才聽見那一聲耐心又隱隱急迫的聲音:“那接吻,好不好?”

她一下呼吸更重。

而這回他不要她的回答了,壓覆那股隱泛洇濕的潮熱氣息,粗喘斷斷續續堵進喉間?。

肆虐暴雨重重拍濺隔窗,呼應著滿盈粘稠的勾纏水聲漫延。薑語腦子在一瞬炸開,破開的皮球似的,唇齒間?隻滲出難耐細哼。

突然有那麼?一刻如?此?惡心地,唾棄自己。

分明無比想著推拒,又被送回到那處懸崖,毫無理智地,由著本能跳下去。

她寧可覺得自己是瘋了也不願接受在清醒地回到這裡,回到原點。

卒然一滴淚,從她憋憤的眼眶奪出,滑在他頰邊,製止住這場興起的浪潮。

他霎時失神,退出那片濡濕,指腹擦過頰側瑩淚,“怎麼?還哭了?”他看著她,“我從沒見過你哭,要跟我分開那時也沒有。”

被他肆意勾纏過的軟舌酸麻,薑語無聲凊恧瞪他,重甸甸的意識,將沉不沉。疲憊地順著氣力鬆散,倚進溫熱中,被他大手擁護住。

那時刻分辨反應能力都奇差,就隻是無由興起了悶嘲。想說話,說很多話,甚至想發陣脾氣,張張口,她聽不見自己任何聲音。

累……累到骨子裡,不想動彈,躺在平靜的方寸之地就死去。

李京肆就那麼?安靜地環著她,低眸,瞧她不願講話的樣子,就開始盯著她看,要把幾月的份都看回來。實在太久、太久都沒有如?此?之近地見到過這張臉,依舊的瓷白,明豔,漂亮到不真?切。

她什麼?時候已經把頭發卷回自己愛的大波浪,打聽到她今日是來此?演出的,卻也沒拉直。從三月回香港那會兒就卷了吧?李京肆記得從周聞景那兒見到的照片,那是一個風光耀眼。老實說那時比起堵悶,他或許更難過,她可能將他視作與她此?前絡繹不絕的“前任”般,灑脫放下,毫不留戀,轉身就融進更大的情場。

那樣想想,他就想立刻把她逮回到身邊,像他說過那樣關著都好。但轉念就覺得不對,那方式不是她喜歡的,隻得又煩又氣,他真?的拿這個罵不得逼不得的硬骨頭沒辦法,早被折騰得沒脾氣。

暴雨砸落,車水馬龍,熙攘人海,統統虛化作背景,這一處過分靜謐。那氛圍很催人眠,尤其是薑語本就癱軟一團,迷迷瞪瞪地,抽去大半意識。

渙散之際,她若有若無的意識感覺額頭一下迅速吻過的熱溫,聽見道沉音,像舊時代的膠片磁條,黏黏糊糊,朦朧不清,直至昏沉過去,也沒分得清。

晦暗雨幕,街景閃爍,倒映在他臉上。

他那樣可惜地歎著——

“那盆花你果然送回來了。”

“若不是送去時你不在,我倒挺想再捎句話。”

窗台的玫瑰開了。

你什麼?時候會來?

第48章

深夜, 雨漸小,偶然幾陣悶雷閃電。

轎車開進中環乾諾道,停至文華東方酒店。

李京肆將?人橫抱下車, 身後有人撐傘, 酒店幾名侍應生?出來接待, 再?有泊車員接後將他們幾輛車停去泊車點。

穿過大?廳, 上電梯,沿著木色黑沉基調的走廊往裡到儘頭的套房。薑語在半途微微醒就不老實了,偏想下來,李京肆卻桎得更緊,沒撒手意思,叫她動彈得高跟鞋也晃掉,兩隻白裡透紅的赤腳還在瞎晃。

臨到門前,侍應站前頭開門,她在後邊哼哼折騰都讓聽?了去。人家明顯些微尷尬, 開門之後, 聽?著李京肆又交代什麼?, 匆匆幾句話術就離開了。

李京肆麵色不改,垂眸瞧眼她, “抓穩我脖子。”

她不聽?。

“想摔還是聽?話?”

她繼續爭鬥, 饒有番有本事你?就把?我扔下去的架勢。

李京肆也是耐心,她不願動他也不動,甚至不多勸一句,反正精氣神好得很, 就在這兒站著跟她耗, 眼睛還片刻不眨地盯著她,灼熱地要將?她洞穿。

不知是出於什麼?念頭乾耗不下去, 腦子一糊,不情不願地撒開環胸手勢,才繞上他脖頸,驀然感覺膝窩力道收緊,而至於她後背另隻手驟鬆,嚇得她條件反射急忙緊攬。

茫乎中聽?見這人似有若無輕笑?聲,倚著這個姿勢,彎腰,微屈膝,淡定?往地上勾起那雙黑麵紅底高跟,那麼?單手支起,她實在怕摔也就不敢折騰。

兩步跨進?門,後腳輕踢,門啪嗒聲閉鎖緊,到軟皮深棕沙發前,高跟被他摜一邊,將?她輕放上去,她馬上就挪坐最邊處,就是明晃晃要遠離他。

李京肆不知該笑?該氣,開始解襯衫黑扣,以上傲視向下,“在這兒乖乖待著,餓了桌上有甜品,喝幾口茶醒醒也行,等你?衣服送上來。”

薑語隻當聽?一團漿糊,見他往邊上繞,大?概去了浴室那邊。

等了片刻,空房俱寂,薑語方踉蹌著去客廳桌邊,略過幾盤甜品,斟滿杯普洱茶一口悶。她不愛喝這些,從來也搞不懂那老男人怎麼?愛喝,濃鬱茶香到她嘴裡隻餘苦澀,口腔裡那股回味更叫她表情誇張,嗆紅了臉,又去邊上灌半杯水清去澀味。

試毒似的來回幾番,好容易緩過些酒精,眼一瞟,見到李京肆隨手扔在沙發前桌的煙盒火機。

那款對比她平日的顯然濃烈刺激些,滲過肺,如火熱灼。那麼?赤著腳,薑語順風向徑直到陽台,藤編椅上戧坐會?兒,煙過一半,起身,扒到護欄邊。

小雨卷著微風,濺滿身濕意,她入神地俯瞰那片陷入雨夜的維多利亞港,飄著幾隻孤零零的遊艇船隻,瑩瑩光景,雨聲窸窣,滿目繁華落儘深藍海港,水流泛泛潾潾。

哪一時她聽?見了背後開關?門響與談話聲,接著有陣腳步聲漸近,始終沒回過頭,燃儘的煙被男人扯過小臂時,抖落地上。

薑語仍然低頭,懶得瞧他。她覺得他的耐心一定?會?被她耗光,賭氣般在等那刻,卻隻聽?見他貫常輕柔哄說地開口:“送衣服的按門鈴也聽?不見?跑到這裡,剛才沒淋夠?”

薑語已經足夠反應了,甚至還算清醒,時間耗去大?半酒精效用,她隻是沉默地推開他,往裡走進?去,他隨後跟來,帶上陽台的玻璃門。

隔兩步距離停下,她背對他,精心盤好的發微亂,額前散落幾縷,方才站許久,浮了密集的,小如砂粒的雨珠。

周遭靜地呼吸可聞。

她不知如何將?後續進?行下去時,他開口說話:“衣服脫了放管家櫃下層的托盤裡就行,在你?側邊。”

薑語卻沒由話側眼,這樣與他僵持,沒兩秒,低聲笑?出來。

李京肆歪了頭,試圖猜透她用意。

等來她轉身,見到那張覆滿嘲諷的笑?臉,一步,兩步,近挨至方寸餘地,她垂眸,賞他滾動喉間,深v睡袍間若隱若現的凹陷胸肌。

“你?做到這個地步,不就是想跟我上床嗎?”尖酸刻薄地,從她嘴裡一字字吐露,再?笑?聲,抬眼看他,質問:“沒操夠嗎?除了我,彆人都不好玩?那這麼?久,你?是不是該餓壞了?”

她臉變得太快,好比窗外那陣雨,前一刻尚且靜默,此時又震聲悶雷,轟著暴雨侵襲。

乃至他沒回神思考到以什麼?表情亦或言語來回答,又聽?見她似活在夢中,飄忽而極具諷刺的聲音:“沒關?係,你?來。”她傾身蹭前,隔層衣料,半濕貼覆,“反正我搞那麼?多人,不差你?一個。也當多謝你?了,幫我解決掉婚姻這樁麻煩事。 ”

落音那會?兒,他心跳狠震慢半拍。

似為她斷這樁婚,隻是讓她更放開玩。

他要氣炸了。

偏偏不願對她吼,眼底的晦澀暗沉,染指憤懣,“這樣。”他也笑?,不清意味,眼神就要將?她扼死,“這半年,你?還搞過多少?”

薑語退後小步,拉開這段緊密空間,看著他,笑?笑?說:“太多了,數不清。”

肉眼可見他臉部肌肉隱動,齒關?也在那時緊咬,麵部神態繃緊,比方才質問要更迫壓幾分地過來,狠掐腰肢,步步往後推,直到退無可退地讓她抵上桌沿,茶具震得晃蕩。

重聲就扯出四?字:“你?好樣的。”

不知是不是還沒醒酒,薑語有種可以不顧一切的衝動,無法憋著自己沉默,被動又自棄地接受這一切。

也不管他如何想,她就那麼?破罐破摔地告訴他,你?和那些來來去去的男人沒什麼?不同,費儘心思圖個床上爽,她今兒高興,她賞他的。

又似自欺欺地告訴自己,她之於他是這樣,他之於她又有什麼?好不同的?把?她那顆不安跳動的心臟搬進?這場隻有欲.愛糾葛的關?係麵前才最搞笑?。

理智幾欲崩裂的零界點,餘光裡她瞥見熱茶打翻,碎在地上,響聲刺耳,精致擺盤的甜品也推下去,空蕩長桌,她是唯一的餐品。

燥熱,濕濡一片,她瞬間蒸融進?氤氳裡。

舌尖在描摹她的耳廓,夾咬,聽?見她疼叫,他就掌她下頜吻來吻,與車上那時無二區彆,要叫人窒息的肆虐。

猛烈碰撞讓四?腳支桌不堪重負著晃,幅度越大?,仿佛下一秒就斷裂,崩塌凹陷。

毫不憐惜地粗暴行徑,薑語想笑?,李京肆居然會?因此激怒。她不由地隻去想地更卑劣,這人是不是真將?她視作籠子裡的金絲雀,不給?亂飛,整日隻賣個笑?臉給?他逗趣?

想到這她就越是想變本加厲地惹躁他。於迷亂之中,在腿間瞧見他蹙眉不鬆的臉,惡劣地笑?:“你?不會?是這段時間都沒找彆人吧?那技術退步得有點爛喔,還不如我前兩天?那……呃啊?!”

全須全尾的沒入深淵。

後話連著一塊兒淹進?去,剩一聲高一聲的驚呼。

想求饒,到嘴邊死都要咽回去,就撐把?硬骨頭跟他耗,他就發了狠地要她出這個聲,一路咬上她唇,狹眯著眼,似威脅,警告,就那麼?骨碌碌,明晃晃地,看她要硬氣到幾時。

眼睛泛陣模糊,憋疼出來的瑩光,欲墜不墜。

像場冗長無邊的默劇,是在哪時明白過來有多荒誕的,薑語不記得,已經晚了許多。

她就隻是更深地,更深地自我斥問,矛盾交織著,淚就滑下去。而他又那樣哄著,叫著她名字,抹淨她眼角,他就問啊,怎麼?又哭呢,覺得疼不會?說嗎?你?留一張嘴,隻是用來堵我氣的?

到後來,薑語實在昏沉,不堪其煩,不知道幾次對他說出那句:“不要在裡麵……”

他每次隻作耳旁風,不答,更大?力勁要她喊叫。

這回,她聽?見他笑?,“怕什麼??有了就生?下來,我養。”他說:“我娶你?好不好?連著你?一塊兒養。”

那兩句悶而模糊的,她儘可能辨彆出來,傳輸進?思維裡的話,隻叫她聽?得更覺好笑?。

興奮時張口就來的調情嗎?

一點兒也沒有情調。

後半程,她在神經完全渙散的邊緣,連喊聲都顯得無力,除卻一浪更甚一浪的潮,再?感受不到任何。

某一時似乎有片刻停下,他從身後,緊密無間地擁她入懷,臉蹭在她頸肩,沉啞聲線,似晨曦夢醒,嗓間渾然而成的那股慵散:“不長也不算短的半年吧,你?走得還真算瀟灑。我不止一次去打聽?過你?,又跟你?的圈子混不到一塊兒去,隻等著人口述,挺費勁。倒是有陣兒上周聞景那兒,我在視頻跟照片裡見到你?,你?過得比我想得灑脫……”

那聲音實在含混難辨,薑語僅是潛意識蜷縮下身子,深陷進?暖懷。

“我倒常會?站在你?家門前,繞半個內環就為在那路過,聽?上去是件極愚笨的行徑,好吧它也確實是,漸漸又不見你?回來,在院門外抽支煙就離開。那段時間我常駐在北京,為斷去你?與李五的婚事,接了樁費神費力的虧本生?意……也不能說虧本,於我而言那自然是值的。”

雨浪澎湃,狂風,雷陣,連同叮嚀喃語都溺於迢遞的虛無中。

“可你?又說你?情人不斷,多麼?自得快活,你?是非要往我心上戳……記得很早之前你?總會?問我,到底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那時我並?不覺得自己缺什麼?是要在你?這討的。現在我想要了,我想你?剖出一顆真心,你?倒是能給??”

意識沉地,她總覺隨時就要昏死,而聽?到那一些不太清晰的話,又幾番掙紮都想睜開眼——沒用,連動彈也是希冀。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像伶俜飄在海浪上一隻帆船,由浪推起,由浪推翻,尋不到實感。

介於清醒與糊塗間,沉溺深海裡。

第49章

晨時, 一夜喧囂後,雨滴霏霏,乍亮天光蒙層雲霧, 不見烏雲。

薑語上陽台邊待了會兒, 海港呈一麵洗淨後的靛藍, 幾隻遊艇航行, 風浪習習,空氣中滾動一股炎夏雨後的潮熱。

客廳桌上擺置好幾份早餐茶點,她掃過眼?,轉身進衛生間洗漱。

禮裙洗理乾淨再送回了管家櫃,薑語拿出來,拉上?落地窗簾,在客廳就脫了睡袍,將長裙套回身上?。

印象裡李京肆常是?第二天就忙得不見人影,今日卻不同, 早早出門, 這時將近午餐, 又倒回來一趟。

聽見門啪嗒拉開。

薑語理好裙下擺,桌上?握起?那隻簪子, 背對門口, 卷繞起?長發,隨意盤上?,有些鬆,幾縷碎發還沒理到, 卻多生股隨性慵懶。

溫熱氣?息從後背裹襲, 長臂輕鬆就繞過纖細腰肢,輕而易舉環抱, 下巴抵在她肩頭,說?話時,跟著熱息湧進耳畔:“才醒嗎?桌上?東西也沒吃。”

薑語漠然掙開他,轉去桌邊,倒杯清水,灌下兩?口,斜眼?睨他,輕嘲:“又回來做什麼?看我?有沒有被.乾死在床上??”

他昨晚氣?頭上?沒留情,裙子裹不住的鎖骨,後背,大?腿,東一塊咬痕西一塊吻痕。李京肆將她從頭打量至尾,似是?為自己的戰果?笑了聲。

“變態。”她是?真在罵他,半點調情意思沒有。

不妨礙他自動略過語氣?,笑問:“中午想吃什麼?”

薑語轉頭去沙發置放的包裡翻出墨鏡,素顏穿身隆重禮裙,實在奇怪。挽上?包,側頭單手戴起?墨鏡,添了些類似攻擊性的氣?質。

微仰頜,對李京肆說?:“法餐。”-

位於酒店二十五層的Pierre餐廳。

巨大?玻璃窗框一幕維港海景,白餐布,深色椅,擺一束普羅旺斯的薰衣草。

薑語無心點餐,李京肆便叫了主廚自主搭配。

上?過一些開胃小食,再到正?餐,搭配餐品中包含極具東南亞特色的幾小蝶法餐甜品,吉拉多生蠔、菜蔬鯛魚、澆汁牛肉……

薑語有一搭沒一搭吃得不專心,時不時要看向?遠窗外,回了昨晚司機發給她的消息,說?是?宴廳的人提醒她早走了,便把車開回了酒店住處。

末尾問她行程安排,及何時返回。

她回說?過兩?天。

“打算什麼時候走?”

薑語肩膀一震,驚到模樣,李京肆也是?奇怪,置著食叉凝視她。

恰好撞上?話題,薑語作?淡然樣息屏手機,眨兩?下眼?,扒拉餐食,“我?玩膩了自然走。”

他便點頭,低頭繼續吃,不經意態,迅速掀眼?掃她又垂下,“玩膩什麼?昨晚送你出來那個?”

薑語聞言一頓,昨夜半醉半醒的僅存記憶倒湧,他竟早誤以為。

而此刻,他們又算個什麼?

無非她醉酒後一場胡鬨。

她也不想作?什麼多餘辯解,“跟你關係不大?吧。要按你想的那樣……”她定身抬眼?與?他視線交彙一處,“你跟他有什麼區彆?”

李京肆滯愣,似在思考她這句話是?將他們置於怎樣一杆秤上?。沉默會兒,卻是?笑了,“現在不執著一對一了?你跟著他,還願意跟我?滾上?床?”

“是?上?桌。我?後背印痕都沒消。”

“我?的錯,下回換床上?。”

他接話像早演練過似的順暢。

薑語卻極厭惡他這幅勝券在握的做派,心底頭白眼?不夠,她要嘲到他麵前去,即使“高”昏了還能?波瀾不驚槽句:“技術太差,我?不如老實回去一對一。”

李京肆撩起?眼?,諷笑她:“你還更喜歡那個文弱細杆子?”

“……”

媽的,讓他反將一軍。

瞧她明?顯見呆,李京肆嗤笑聲,“技術好在哪裡?”慢條斯理叉塊嫩牛肉,送進嘴邊一滯,“舔嗎?”再若無其事吃進去。

“李京肆。”薑語瞬間沒了笑臉,下意識往幾桌分散的,坐著客人的餐桌迅速掃過,瞋視他。

他仍巋然不動,光天化日,一字不避說?出那種話,還能?泰然著咀嚼食物。散漫掀眼?,平靜到仿佛隨口什麼閒談扯皮:“不覺得我?也不錯?”

那眼?神是?要將她帶回至昨夜的難言靡亂中去,以審視、質疑的態度,問她,你確定我?不夠好?

這空起?的旖旎氣?氛叫人很難接話下去。

薑語啞然,嘴皮子再利也節節敗退,論臉皮,她當真厚不過。半晌氣?不出情緒,咽口吃食都覺怪怪的,斥罵他:“神經。”

再聽到他有心笑聲,薑語更由衷佩服他自始至終這一副遊刃有餘的自得,對比之下,她反更像受儘拿捏,一時不知該憤其惡劣還是?憤己不爭。

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雜亂無章的,絲絲縷縷的多餘情感,他的確是?個近乎完美的床伴。

而在她這兒早沒了那前提。

薑語默不作?聲地專注在吃食上?,克製著餘光也不去瞧他。

她會走。

也一定要走。

“下午有什麼安排?”

聽見他再出聲,薑語也沒抬頭,固定式地回話:“沒有。”

李京肆說?:“我?下午抽不開身,附近有購物中心,沒事的話,我?調兩?個人陪你去逛逛。”

薑語笑了,淩厲眼?神睨他:“看著我??”

李京肆無奈笑說?:“給你買單。”

薑語最收不起?這些唬人的甜話,“用不著。你和你的人都離我?遠些最好。”

“一定要這麼抵觸?”李京肆看著她,紋絲不動,似勢要得到她一個答案。

薑語垂眼?繼續吃,不為所動抿口香檳。

“晚上?你還會在嗎?”

酒液口感細膩,且適宜這個季節的清爽,湧進喉間,她卻頓覺一股澀,捏放下香檳笛時的動作?也不易察覺地慢頓。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地細想。

那話太像在請求。

太像那麼虔誠地在問——

你會不會為我?留下。

暫時也好。

至少今夜。

她不得不去用好長一陣沉默揮散那些空洞的想法。轉臉輕笑,看著他,維持一麵淡然:“你希望得到什麼承諾嗎?”

李京肆抿起?唇,似在銓量她這句話,還是?將要接上?的言語。

情緒穩定得不由讓薑語代入,如若他是?昨夜那一片海港,便是?再大?的風暴驟雨也震不起?他絲毫波瀾。

他靜然諦視著她,不放過任何一絲神態異動,最後儼然隻得到這一麵“不作?為”“無所謂”的輕浮表象。

也隻是?笑了笑,心態放平了說?:“兌現不了也沒關係,我?樂意聽些假話。”

“……”

那時她確然有片刻抑製不住的心率異常。

李京肆始終是?沒變的,永遠在搬起?名?利場那一套措置裕如,起?初作?得好一副深情表象叫她清醒淪陷,如今又要故技重施哄她再下深崖。

薑語將臉低回,不言隻字,且這時候再說?一個字都顯得欲拒還迎。

若昨夜是?酒勁上?頭借口過去,可如今她清醒著。她不該這樣不夠果?斷,從昨夜開始就不該。

到午餐後半程,李京肆接連通過兩?個公務電話,然而在對話收尾時,總會去看向?薑語。

薑語能?懂那眼?神的意思。

他或許馬上?要走。

但是?他想等?等?她。

即使不能?陪伴,他想等?來她接下去的安排。

薑語偏不依他,反正?自己有的是?時間耗,不比他難耽誤,吃東西的速度越來越慢,常吃兩?口不是?看風景去就是?刷會兒手機。

他一定能?瞧得出這份有意的僵持。

似終於妥協,起?了身,對薑語說?:“還想吃什麼就加單,至少在酒店的消費,掛我?賬上?。”

如她所願地,不管她想逛哪兒去了。

也猜到她不願回話,李京肆說?完話就自覺離開-

薑語走人,也是?在他後腳的事。

電話打給過司機,她的車開來酒店樓下,片刻不留回了她原先訂住的洲際酒店。

薑語倒騰著換下禮裙,上?水療美容中心那兒走過一遭,到五點左右,趁飯點在晚餐台簡單吃過。

另點了些酒,回套房陽台,習慣扒護欄邊,小酌兩?口,眺望海港。選的這款威士忌沒有特彆的刺激性,入口順滑,帶有濃鬱的果?木香,層次分明?,從甜調,到些淡淡的咖啡味。

配一幕夜景,顯有情調。

雨停了半日,夜風微涼,吹得人思緒空茫。

天色將暗不暗,糊層厚重霧靄,朦朦又似清晨初醒,有飛鳥穿行,溺入高屋崇樓。

漸漸夜深,景光卻越亮,星星點點,闌珊燈火。

站乏了,她就躺陽台椅上?去。

意外阿升還給她發過信息,幾分鐘前,粗略一串繁體字,是?在感謝她昨夜賞麵,尾話也不期然而然地繞不開接她離開的李京肆。

薑語略過那句話,隻回說?客氣?,體驗感也不錯之類客套話。

沒想到阿升會依依不饒:【真想不到你與?李先生熟習,希望以後能?有機會請二位一同賞臉聚會(笑臉emoji)】

薑語下意識是?在聊天框編打一排“我?與?他不熟”便又迅速撤銷。瞧著聊天頁一時半刻飄神,摁息了屏,閉目,仰向?迢迢夜空。

從重逢開始就泛在她心間緊追不舍的,難以形容的心情,縱然什麼也不想,也將人裹挾得密不透風。

想躲開,又被自己困於一隅,靜然承受。

也在這時候,薑語突然是?聯想起?了什麼,播了個電話出去。

躺在椅上?打了會兒眯,等?門鈴響了,薑語起?身過去,接過叫人送來的東西,半字回應沒有。

開關門後,薑語停步在客廳桌前,拆了袋子、藥盒,撥出兩?粒,倒杯水,就著一起?仰儘。

麻木地再走回陽台,躺回椅子裡,幾乎是?累癱倒下去的。

閉上?眼?,沉沉得,將睡過去時,薑語驚醒睜眼?,撈起?蓋在腹部的手機,信息編輯給了司機。

她說?,明?早就走。

隻當白送他一場風花雪月。

第50章

回到北京, 薑語有一陣子消遣。

捱到七月中旬,趕著了孟儀生日,托人在香港佳士得兩千萬拍了件青花大盤運回來, 讓她喜歡的?不得了。

起初薑語還不理解, 尋常女人愛不釋手的珠寶首飾在她這均不入眼, 偏偏看上些?大臉盤子古玩瓷器, 家裡那小藏品庫儘是這些?,薑語有幸逛過,打?造得跟文物博物館似的。

空出在孟儀生日前一周,薑語帶她飛了趟巴黎瀟灑。從知名藝術展到當?季大秀,主要出入些名人晚宴、慈善拍賣、購物大廈、奢靡娛樂場,或走訪景點,或吃遍小街,整日閒不下來。

孟儀在同行中比薑語還喜歡拍照記錄,一天至少幾十百張, 餐點時兩人就坐一塊兒邊吃邊翻看, 能留下?的?之後都叫人拿去?稍微修圖。

餐後又去?巴黎街頭走走逛逛, 半道看見?漂亮背景又要停下?來。孟儀喜歡,薑語就充當?攝像師, 舉著單反站一個絕佳角度, 下?蹲姿勢,將畫麵固定好位置。

她跟薑語穿的?同款藍白搭休閒裝,棒球帽,與場景絲毫不違和。在暮雲洗滌的?巴洛克建築風的?教堂前, 相機定格白鴿至她腳邊翩飛那一刻。

複古膠片質感, 孟儀直呼美瘋,都用不著修圖, 叫薑語一會兒回去?就導給她。

一周遊的?最後兩天,二人下?榻在大清真寺附近的?Villa Panthéon彆墅,到達時已然不早,簡單整頓過後便睡了。

第二日起個大早,薑語先到孟儀前一天向她強烈推薦的?早餐廳,各點兩份羊角麵包、培根吐司、早餐咖啡,額外又給孟儀加了份甜酒蛋糕,四色馬卡龍。

吃食上齊,孟儀後才趕來,歎著想不到平日裡上班早出晚歸,出來玩樂也是一樣的?模式,不過總歸是放鬆的?。

用過早餐,二人驅車到達,正好是開放時間,這個點幾乎沒?什麼?人。

清真寺外觀主走穆德哈爾風,突出為標誌性建築的?宣禮塔則是西班牙摩爾風,塔身嵌一層印花接上白色尖塔,與巴黎多?數建築風格大相徑庭。

進入寺院內,馬蹄形的?拱門圍起四四方方的?大理石露天庭院,馬賽克花磚鋪畫牆壁,她們被帶著從拱門劃分的?走廊間穿行,耳邊灌輸這座清真寺的?悠久曆史。

依次走過神?學院、禱告室、圖書室、隨處可見?的?花式窗格,逛去?前院花園,這時候在那裡取景很不錯,青磚小道,沿途遍布花卉灌木叢和棕櫚樹,上午陽光也好。

孟儀拉著薑語拍了一組九宮格,當?天就發了朋友圈,她幾乎每天都會發,場景從不重樣,過會兒總會再拉薑語討論,誰誰誰留的?評論非常好笑,還有來過的?朋友推薦的?哪個值得去?的?地方。

離開大清真寺,又去?咖啡廳坐了會兒,薑語全程陪同,等她再查詢到什麼?玩樂地方,下?午繼續。

最後一日,嗨到晚上十點才累回彆墅。

外頭跑一天出了不少汗,薑語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衝個涼,擦著濕發出來。

客廳裡,孟儀叫人送了些?夜宵上來,一邊吐槽夜食無味,一邊吃得很香。薑語用乾發帽卷好,過去?撈了塊兒鬆餅,靠沙發上。

孟儀平常就愛看各類懸疑影片,沙發桌前支著的?電腦裡還在播放她才追幾集的?《阿加莎·克裡斯蒂小型謀殺劇場》,還是前幾天去?打?卡餐廳時,對?桌一個法國人的?下?飯劇,孟儀伸長脖子探眼過去?看入迷了,看到人家都準備離開,才踟躕著過去?問?了劇名。薑語笑了她好一陣。

之後偶爾吃飯和每晚催眠,都拿出來看看,看得很是入迷,常常吃得極慢、根本睡不著,今日情況還是少見?,薑語坐邊上好一會兒,她就那麼?任由電腦裡放,東西也不吃,就在手機裡打?字回複。

沒?刻意避著薑語,就瞟了兩眼過去?,確定了對?象是周聞景。

忽而開口:“去?洗澡啊?”

孟儀驚得聳肩,一直沒?意識到薑語坐旁邊還是聊得專心,突然被嚇到,那刻下?意識摁滅了屏幕,甚至最後一條還沒?發出去?,乾笑兩聲,後知後覺地撓頭起身:“……噢噢、好!我?叫的?夜宵,你隨便吃點昂。”

她走得飛快,頭也不回,就記得拿了手機,電腦也沒?關,劇集繼續放。

薑語歎聲,替她關了。

東西沒?吃多?少,薑語吹乾頭發就回了臥室,開夜燈,靠著高枕坐床頭,刷些?娛樂帖子。

過會兒,孟儀洗完澡回來,連剩的?夜宵都不吃了,上床扯張空調被蓋肚子上。

薑語眼也不偏,孟儀就自個兒撇嘴蹭過去?,靠她肩頭,她不對?勁得太明?顯,薑語看破也沒?說破,麵無表情等她下?文。

不乾什麼?也不說什麼?,就那麼?靠著,苦著臉無言良久,終才重啟聲帶:“期待一個不該期待的?人,怎麼?描述那種感覺呢?”

好比在表演一部失落的?悲劇。

到這裡,薑語確定她為何煩心。但?她們從不會對?彼此?提及某一個人,薑語自不會多?問?,當?她那麼?一說,她也那麼?一聽,那麼?一答:“大概會覺得自己病了吧。”

孟儀往她肩頭蹭蹭,長歎聲,篤定說:“果然人一旦變得感性就非常可悲,我?算是知道了。得虧我?早先還能那麼?勸你。”她試探上望,沒?瞧見?薑語什麼?異樣表情,淡然地仿佛渾不在意,她就鬆心了,“周聞景讓我?回去?過生日,他做的?局,但?請的?都是些?,他那邊的?朋友……就好像有種……”

“他要拿你作漂亮寵物炫耀的?感覺。”讓薑語把話補下?去?。

她想孟儀也是知道的?,隻是遲疑,斟酌,有沒?有詞彙能表達地沒?那麼?直白又恰如其分,把現實拿去?美化一遭,聽上去?能削弱些?指控性——這又何嘗不是種自欺欺人的?行徑。

孟儀滯愣,苦笑說:“我?以為他變了,這幾月他對?我?真挺好的?,有時候我?還會產生種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但?他總能將我?拍醒。這樣想挺糟糕的?吧?”聲音愈來愈弱,後來連餘光也不敢多?瞟,“魚魚,你一定會看不起我?。分明?早前還能挺著胸脯勸你不要陷進去?,那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種清醒地摔死的?感覺,嘖……”

孟儀早前沒?同薑語提過,不是這個人多?麼?不能提及,更怕這樣對?調過來的?現實,哪怕不至於瞧不起,也一定讓她感到失望。

所?以連等待回話都是惶恐心情。

聽到她輕言:“早料到這一天了,不算太意外。”還是那副巋然冷靜的?姿態。

孟儀驚奇,直起身瞧她:“這還能預料?”

薑語撩眼與她對?視上,笑說:“經驗所?得唄,有幾個炮友能玩這麼?久的??他盯上你了,那時間越長,對?女人的?考驗就越大。我?這樣久經沙場的?都沒?幸免於難,你個情場二愣子有什麼?活路?”

孟儀傻眼,張著嘴一陣我?啊你的?,欲哭無淚:“……真打?擊人啊?”隻是聽上去?不叫人難過,反倒想笑。苦笑。

薑語不大想說些?安慰人的?算話,她沒?那麼?矯情,孟儀也犯不著。

言簡意賅就問?:“還想去?哪兒玩?”

“嗯?”

薑語看著她,不容商榷說:“不回去?了。”

孟儀僅僅思考幾秒,應下?:“好!”

馬上就掏出手機,憑著這刻腦熱,把周聞景的?要求回絕過去?,興致勃勃換上白日那副搜尋各種好玩地方的?神?態,“這個季節……去?海邊?好像又太俗了,吃吃喝喝這幾天也夠了。換地方旅遊?周期又太長了……”

想一出是一出,一邊思考又一邊否定。

薑語耳邊嗡嗡好些?時候,不容易聽到她一句敲定:“不如爬山好了!不僅強身健體,還能去?山頂看日出。”

薑語一頓,想想,笑聲,說覺得可行-

計劃路線及做攻略就足足占據兩日,倆人挑挑剔剔才確定了要去?哪個山脈,準備托關係搞輛中大型越野車自駕過去?,主要賞個沿路風景。

第三日清晨,日頭尚早。

薑語起來時,孟儀已經洗漱好在客廳等了,電腦裡繼而掛著昨晚看一半的?懸疑劇。薑語走過去?問?,她隻說昨晚沒?睡好,早上醒來就睡不著了,還去?樓下?沿著小道晨跑過一程,現在精神?頭好得很。

等著薑語洗漱完,倆人結伴去?酒店的?早餐廳。早餐點的?人不多?不少,吧台那兒圍了一排,餐桌零星散布。

薑語取了老幾樣吃食,要了杯牛奶,孟儀拿了咖啡,跟在她後邊,尋就近座位。

孟儀架起手機看劇,時不時跟薑語吐槽這裡麵包烤得不咋滴,不如昨天那家餐廳。薑語沒?注意聽,就著幾口牛奶看手機入迷,口頭上記得嗯嗯兩聲。

她換言又說:“一會兒吃完飯咱去?逛逛甜品店?這裡的?慕斯跟布丁我?還蠻喜歡的?。”

薑語總算放下?手機,著手抹一層莓果醬在全麥吐司上,抬頭看她眼,“你這幾天沒?少吃,不嫌膩?”

孟儀:“沒?有,甚至想搬一家回國,就在我?樓下?開著。”

薑語撇開臉笑,想再說什麼?,頭頂驟然落下?道人影,倆人都是一愣,聽到句“Bonjour madame”的?問?好開頭,齊齊抬頭——是個棕卷毛運動衫的?法國男人,手裡提了兩份精致包裝的?巧克力慕斯,溫和笑著,視線向孟儀。

孟儀難掩吞咽,以為是什麼?經典的?搭訕情節,溫吞詢問?何事。男人將慕斯置放在桌上,另提的?一件小禮盒推放在孟儀邊上,手勢指向他們身後,將二人視線引過去?。

不起眼的?靠牆小桌,兩份黑咖,兩個男人,坐裡邊那人穿無袖黑t,墨鏡推至額頂,姿勢極囂張,雙腿交疊搭上桌沿,觀展一則紙質報刊,遮罩全臉,側邊的?著裝嚴謹,褐色五分袖襯衫,隨意靠坐,捏杯小啜,隱泛不經意的?散漫。

那場麵驚悚得叫人呼吸停滯。

也在注意到視線投擲的?這刻,一人夾著紙質報刊下?滑,露出半臉,一人置下?瓷杯,側臉過來。

——男人說,慕斯是那邊兩位先生委托轉達,盒子則是獨贈的?生日禮。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