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雙狹長單薄的眼睛，開扇窄而深的雙眼皮下，壓著一道銳利淡漠的眼神。一件輕薄的黑色風殼衝鋒衣鬆垮有型，拉到頂的領口下，堆疊的純黑色魔術巾掩住了小半張臉。
在他腳邊，長有青苔的水泥路肩上，堆放著兩摞用捆帶紮緊的東西，上麵各壓有一麵格子狀的鬆木架。扔在另一旁的登山包則十分碩大，底部掛著一卷專業的防潮毯，頂艙則扣著一卷羽絨睡袋。
雖然不認識，但商明寶還是將後坐車門推開了一絲縫隙，預備下車打招呼。司機忙道：“您不用下車，我去幫他，很快。”
過了會兒，掀開的後備箱傳來兩人聲音。
他應該也是寧市本地人，司機與他說粵語，問候好耐冇見，問他這趟順不順利。將東西放上後備箱後，司機總算彙報說：“車上兩位是隨寧的客人。”
他知道眼前這人厭煩交際，今天可巧車子周轉不開，撞上了。
隔了一秒，對方淡聲回複“知道了”，語氣聽不出究竟。
商明寶體會著司機的態度和措辭，判斷出這人應當是司機的平輩，那也就是方隨寧的長輩了？難道……是方隨寧的爸爸？
等那人落坐副駕駛，係安全帶的空檔，商明寶甜而禮貌地問候道：“叔叔好。”
突然升輩成了叔叔，向斐然的動作顯而易見一頓。
司機憋住了一絲笑，又在對方投過來的一瞥中識趣地閉上嘴。
商明寶沒察覺到什麼不對，繼續輕快地自我介紹：“我是方隨寧的同學，叔叔可以叫我明寶。”
向斐然沒有讓彆人尷尬的興趣，既然隻是一麵之緣，他便沒糾正，淡定異常地回複：“你好。”
“我來跟隨寧一起過暑假，接下來半個月就要打擾叔叔了。”少女的聲音裡保持著對長輩的高昂情緒，將來龍去脈說清。
聽著她一聲接一聲很脆的叔叔長叔叔短，向斐然掩在魔術巾下的唇角不免抬了一抬：“不打擾。”
車內安靜非常，響起撕開手套魔術貼的聲音。在他利落的動作中，商明寶找話題問：“叔叔在山裡乾什麼呢？”
向斐然垂著眸，隨口答：“采藥。”
司機：“……”
商明寶信了，說：“哇。”
向斐然無聲地笑了一笑，將手套塞進背包裡。等他勾下魔術巾對司機說話時，商明寶終於看到了他清晰完整的側臉。
他膚色太白了，白皙到不像是總跑山裡采藥的人。白皙到在黑色衣物之下，如濃墨潑玉。
這一閃而過的一瞥是如此短暫，遠不及他的五官曲線清絕深刻，但商明寶忽然坐得筆挺起來，仿佛有一根絲線牽緊了她身體裡的神經。
長得跟方隨寧不像呢……難道，不是爸爸，是叔叔？
她莫名地不再講話，掏出遊戲掌機，漫無目的地跑圖。
車內陷入漫長的安靜。過了好久，商明寶終於偷偷抬起視線，越過中控瞄了一眼。她隻看到向斐然雙臂環著，好像睡得很熟，漁夫帽下壓，替他擋住了從擋風玻璃前傾瀉下的日落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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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紅旗轎車在一座山間院落前停下。
一座三層高的白色樓房呈“L”型坐落，有蘇式建築的韻味，但素淨粉刷的外牆在風雨中已浸出了灰調，通往房子的步汀由青磚石鋪就，兩側花草成團成簇。
在院子一角，雕有花鳥蟲魚的灰岩影壁之下，一個樸拙的水缸自成池景生態，走近看，紅黃錦鯉、睡蓮與兩隻烏龜相處得十分和諧，水中挺著一叢葉似竹芋的白色小花。
任何房子在深水灣商宅前都會顯得不夠看，但這裡生活氣息濃鬱，有一派沐於林風秋月的野趣，讓商明寶的心情亮了一亮。
蘇菲在司機和工人的幫助下搬運行李，車內一時間隻剩下單獨的兩人。商明寶躊躇著，吃不準是否要跟前座長輩道彆，因為對方呼吸平穩清淺，仿佛還在睡。
隔了兩秒，蘇菲喊她的聲音穿透車窗，商明寶如夢初醒，趕忙推開門下車。
直到人走遠了，車內的向斐然才抓下漁夫帽，掀開眼眸。
司機目睹了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