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屠鷺的門被敲響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門外, 方致術的肩頭盛了一層單薄的雪,瑩瑩地閃著光,但他的皮膚比雪還要白。

屠鷺倒也沒驚訝, 她揉了一下眼睛轉過身:“找我什麼事?”

方致術關上門:“我來告訴你,陸心慈已經醒了。”然而這樣的消息隻是一句話的事,他這樣特意過來, 言外之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一轉眼,看見桌上放著的電腦耳機, 還有她眼角的暈紅,一怔:“你已經知道了?”

屠鷺把拖鞋踢給他:“我不進知道了她剛醒, 還知道了我本該不知道的事情。”說著,短促地冷笑一聲。

方致術鼻翼一動, 嗅到了酒氣。

她身上的不對勁顯而易見。垂下眸子,默默地幫她把酒杯收了:“你在白家放了竊聽器。”

“是。”屠鷺倒在沙發上,捏了捏眉心:“在你給陸心慈看病的時候我就放了。我本想著有備無患,卻沒想到會聽到……”

她不再說了, 抬起頭看他, 臉色也冷淡了下去:“陸心慈的身體怎麼樣?”

方致術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她接過的時候自然地在她指尖一按,在她發怒前道:“隻是解酒。”

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麼手法,隻是輕輕一按, 她的頭痛就緩和了少許。

收回手, 方致術麵色如常:“剛醒沒多久,說話還是很成問題。不過如果細加調養,過不了多久就能勉強行走。”

屠鷺皺了一下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致術看了一眼桌上的電腦,屠鷺肯定聽到了什麼, 但這個秘密目前為止他還不能知道。

“我說過,我會醫術,但不止會治病。”

“那你還能做什麼?”屠鷺喃喃地問。

“比如……沒有任何痛苦地讓一個人說真話。”

燈光下,他神色疏離,眼神冷漠,陰鬱的樣子與少年時期重合。無論方致術在治病救人上取得了多麼大的成就,在麵對屠鷺的時候,他依然可以放棄自己的原則。

當然,是在不違法犯罪的情況下。

屠鷺偏過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你還是回去好好當你的醫生吧,我不需要你摻和進這團漩渦。”

“我隻是想補償……”他垂下長睫,聲音低緩。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屠鷺放下熱水,把酒杯奪了回來:“你到底是因為什麼突然到白家,就和今天突然來這裡一樣,理由你我心知肚明。如果你想補償當初甩了我,把陸心慈救醒這一條就已經足夠了,以後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負責。”

方致術站起來:“屠鷺……”

屠鷺冷漠地看著他,請他出去。他察覺出她情緒的不對,沒有像以前一樣示弱,反而握緊她的手腕:“我承認我主動接近白家,是為了挽回你。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付出真心。過去的幾年裡,我本以為我可以放下你,專心醫術。但我走遍大江南北,走過整個赤道,卻發現你還像是癌細胞一樣,已經侵入我的骨髓,讓我無法回頭了……”

“我可不想當什麼癌細胞……”屠鷺吐出一口氣,想說什麼卻發現此時多說無益,和方致術糾纏下去和拿任務世界裡的事扔進嘴裡再嚼一遍無異於重播八點檔,狗血爛俗的橋段根本不適合她。

“而且你跟我說這個乾什麼?”她一笑:“我根本沒有拒絕你的追求和挽回,我也從來都沒有將你拒之門外。隻是想讓你離我的生活遠一點,這都不可以嗎?”

“可是……”

方致術想要反駁。但屠鷺說的話讓他啞口無言。她說得沒有錯,她根本就沒有拒絕過他,然而兩人之間就像是隔著一層玻璃,無限接近卻又無法真正靠近,這比讓他和她決裂更加難受。

玻璃的一邊,他掙紮前行,儘力靠近,而另一邊,她閒庭碎步,笑意悠然。

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不是仇恨,而是無視。

燈光下,他單薄的眉眼留下濃重的暗影,沉默地看向屠鷺。

屠鷺剛想說話,手機裡來了一條信息,她將手抽出來低頭看。眉梢一挑:

“你身為一個醫生,治病會治到底嗎?”

“會,這是醫生的責任。”

“那就把陸心慈治好吧。在下周之前,我希望她能坐起來。”

方致術沒有問她原因:“好。”

她搖頭苦笑:“也許係……說得對。你已經參與進我的生活了,現在再來和你劃清關係太晚了。”

“我知道白家和你的身世有關,所以我不會拿這次的幫忙威脅你。屠鷺,日子還長,我會用彆的事證明我的決心。”

“日子還長……”

真的長嗎?

信息出自白家的一個傭人之手,對方兩代人都在白家工作,收了屠鷺的好處回到家問了自己的父親,輾轉地知道了一點當年的白家司機的信息。

她坐車來到一處陌生的村子,然後開始打聽附近有沒有一個叫王召的人。村裡的年輕人道不認識,老人說王召啊,早就搬走了。

冬日裡陽光可有可無,屠鷺站在村口的枯樹下嚼完了一根棒棒糖。

她找王召,不僅是為了尋找當年的線索,也是為了尋找證人。

昨天晚上聽了陸心慈和杜立的話之後,她一夜無眠。雖然隱約對當年的事有所懷疑,但是真的親耳聽到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回不過來神。

重生之前,她在白家生活,白家分支眾多她生活的環境並不是像外人以為的那樣養尊處優。後來在任務世界她摸爬滾打了幾十年,早就對世界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按理來說她不該對這件事有如此大的反應,但是等聽到陸心慈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才明白,以前的她隻是看客,如今牽扯到了上兩輩和謀殺,她還是不能像自己想象中那麼冷靜。

剛把糖紙揣進兜裡,手機就是一震。她以為是方致術,卻沒想到是陸章。

來來往往的村民縮著脖子揣著手看著她,她擋了一下風,還是接起:“找我乾嘛?”

陸章問:“你在外麵?”

屠鷺吸了吸鼻子:“是。”

“我聽見風聲了,這麼冷還在外麵?”兩人許久都不通電話,屠鷺在寒風中聽他的聲音有些恍惚。

“有些事要辦。”

陸章笑了一聲,似乎對她的敷衍很是習慣:“我想問你,什麼時候回c市,你的假期餘額不足了。”

屠鷺頓了一下:“一周之內的吧。”

“一周之內?”他笑了一聲,不置可否:“如果你在一周之內不回來,我這個當老師的有權將學生帶回來。”

屠鷺道:“你還是在你的c市老老實實呆著吧,況且我現在根本沒有在學校,你也找不到我。”

陸章頓了一下:“還記得我當是怎麼找到你的嗎?因為我對你足夠了解,隻要用心總會找到的。”

屠鷺用手擋住寒風,白氣從指縫裡漏了出來,滿目都是冰涼的雪,還有雪上金燦燦的熒光,她輕聲道:“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重新給在白家工作的人打電話,問了兩句然後摸了一下被凍得發紅的耳朵。王召曾經就在這個村子裡住,為人有些精明,但很念舊。當年在城裡給白世昌開車,掙了不少錢,大部分都給鄉下的老娘郵去了。如果他搬走,肯定不會走太遠。

而且這樣一個生長在黑土地上精明而又守舊的人,突然搬走這裡麵的原由不可能不讓人多想。當年白世昌和白旭升先後死亡,他也馬上就辭了職。白家給的工資不算差,這麼好的待遇即使白世昌死了,還有陸心慈,對方不可能會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做回家。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被迫辭職的。

屠鷺到村長家,問出附近的幾個村的信息,然後根據比對找了一個相對較遠且較為富裕的村子。

兜兜轉轉,夜已深沉,她的臉和夜色一樣地冷,花了點錢,終於在一家小賣鋪裡找到王召。

對方身形肥碩,盆大的屁股幾乎把塑料凳子淹沒,單薄的紙牌舉過頭頂,和唾沫星子一起甩在桌子上:“我炸!”

屠鷺走到他身後,拍上他的肩膀:“王召。”

王召不耐煩地回過頭,露出一張養尊處優的微微蒼老的臉:“乾什麼……呦,誰家的小姑娘?沒看著我忙著呢,有啥事一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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