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紗燈高掛,一片橘黃光暈中,男子披著一件玄色鬥篷,相貌堂堂。
這就是大魏的官家,李乾燁。
李乾燁弱冠之年即位,至今十餘載。
登基之初就一改先帝慈柔為主的政風,大刀闊斧改革吏治,逼的一乾老臣叫苦連連,傾家蕩產來填自己捅下的國庫窟窿。
雷厲風行,鐵腕手段,又對自家國公爺偏愛不已……
如今打賭被抓了現行,袁馳與覃川悲觀地想,敢在國公府賭錢敗壞風氣帶壞國公,官家會不會一怒之下打發他們隨軍守邊啊……
正擔驚受怕著,李乾燁開口了:“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你們整日跟著阿阮,心裡要有個數。”
袁馳和覃川聽他沒追究,大喜,忙稱是。
說完,李乾燁抬步便要走,剛一抬腳,又慢慢放了下來,目露糾結之色,竟有種“近鄉情怯”之感,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暗夜裡燈火通明的鏤雕室。
看了許久,才對袁馳和覃川道:“你們去通報一聲。”
唐阮捏著掌大的葉片看了半晌,手中小刀遲遲未落。
見李乾燁進門,他起身行禮,“官家萬安。”
聽見唐阮叫“官家”,李乾燁微微一怔,心底落下一聲輕歎,隨即自個兒解下鬥篷,露出裡麵的赭色龍袍,在一旁的榻上落座,“阿阮,”他指了指自己對麵的空座,“過來坐,陪朕說說話。”
“不了,”唐阮指指自己原先坐著的圈椅,“微臣還是喜歡坐這兒。官家漏夜前來,可是有要事與臣商議?”
他這副樣子,說恭敬,偏又像個沒長大的小孩,你說向東他偏要往西。
若說不敬,偏偏用詞都是極正經的,不親不疏,正是君主與臣下該有的距離感。
可就是“官家”和“微臣”四個字惹得李乾燁窩了一肚子火,恨不能撬開唐阮的腦袋看看他在想什麼。
好歹坐在皇位上這麼些年,縱使年少再輕狂也被磨練的喜怒不形於色了。
李乾燁稍稍紓解了一下悶在心口的一股子氣,道:“兩年前,你是不是在宮裡聽見了什麼風言風語?”
唐阮似乎沒料到李乾燁大晚上不睡覺就是想來問這個,神色微怔,旋即又恢複了往日似笑非笑的模樣,“官家為何如此問?莫非兩年前宮裡傳過什麼風言風語?”
李乾燁噎了一下,“朕也不知,這才來問你。否則朕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你一聲不吭就跑出去,若不是……”喬娘子三個字差一點脫口而出,“你是不是還不肯回來!”
“是。”唐阮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微臣跟官家解釋過了,當初之所以離開京都,隻不過是受不了約束,想著出去走走看看各地風土人情。微臣當時也留了話,何處若有異動,微臣必定趕回為官家肝腦塗地。離京的理由就是這麼簡單,官家為何追著臣一問再問?”
“嗶啵”一聲,案角燈芯爆開一朵小花。
室內一片沉寂。
最後,還是李乾燁開口打破了沉默:“阿阮,喬娘子的事,你還是不肯原諒阿兄嗎?”
聽到“喬娘子”三字,唐阮眉心一跳,眸子裡的光彩黯淡下去。
“微臣知道官家本意並非如此,陰差陽錯罷了。說到底,還是微臣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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