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而俏的睫毛尚且掛著淚珠,麵頰濡濕。唐阮小心翼翼將淚痕一一拭去,抬頭看了眼墜滿雨珠的白梨花,垂眸笑道:“姐姐果然喜歡梨花,連雨水落在臉上都感覺不到。”
他的笑容,如雪梨花般,乾淨、純粹。喬笙凝視著那雙彎彎的桃花眸,如清泉,如晴空,清亮赤誠,坦坦蕩蕩,毫無保留。
想到自己隱瞞的身世,喬笙的眸光又黯淡了幾分。
唐阮一怔,旋即恢複如常。
他唇角一勾,“姐姐準備好了!”
不待喬笙回應,他旋身橫踢樹乾,飛快轉身,牽過喬笙的手,步履不停,口中喊道:“姐姐快跑!”
嘩啦嘩啦,雨珠墜落,順著脖頸滑至肩胛,冰冰涼涼。
月光如練,落花如雨。伴隨著瀟瀟雨落,朵朵白梨花飄飄灑灑,靜落無聲。
唯有心若擂鼓。
疾跑幾步,喬笙已是氣喘咻咻,眉眼唇角卻都噙著笑。
一朵白梨花落在唐阮肩頭,喬笙抬手幫他拂去,假意嗔道:“調皮。”
唐阮接過喬笙手裡的食盒,望一眼滿地落花,笑道:“剛好想吃梨花羹,等叫人收起來,明天做了與姐姐一同吃。”
喬笙打趣道:“看來唐國公是真餓了,什麼都想吃。”
***
京都,南宮府。
層雲掩月,室內無光。
吱呦門響,來人從袖管裡摸出一支火折,噗地吹亮,點燃兩豆燭光,照亮案角香爐繚繞著的嫋嫋青煙。
燭光晃眼,驚擾了南宮熾好夢。
他單臂斜支在書案上,眉峰高聳,形狀怪異。雙眸微眯成縫,鼻骨高挺,兩頰內收,一開口,兩唇如若蠕動在一處的兩條肉蟲,滿麵陰厲。
聲音亦是森寒:“你來了。”
來人恭恭敬敬奉上一本書冊,燭火打在臉上,半明半暗,照亮了右眼眼尾的一顆黑痣,形若小米,極小,若不細看,極容易叫人忽略。
他後退一步,撩袍而跪,垂首肅然道:“大人,這是……這月的賬冊,絹紗與燈盞的進項與以往所差無幾,隻是這火燭錢……減了三成。”
越說,越有些底氣不足。
南宮熾慢慢撐開雙眼,形如柳葉,細薄而刻板,深邃的瞳仁中聚齊兩豆搖曳燭光。
他沉聲道:“姓喬的開張不過五日,就吞去了三成銀子?”
郇貿斟酌道:“大人,喬氏賣的火燭比市價低了不少,商人逐利,個個兒嗅覺比狗還靈,若非有些人提早跟咱們簽了單,怕是這月火燭的進項……還得再少上三成不止。”
他盯著地磚,額頭直冒冷汗。
也就是百姓看不出,這喬娘子明擺著與唐國公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什麼時候開張不好,非選在客商簽訂火燭貨單這個關鍵時候。
以往月末銀子如流水,嘩啦啦往他口袋裡淌。可喬家鋪子一開張,便宜火燭的消息如風四散,往日裡尊他為祖宗的那些個下賤商賈,一個個牆頭草似的齊齊調向。
這個月混草堂的貨單直接腰斬,銀子更不必說,他的孝敬沒吃多少,還得照顧著南宮熾,自掏腰包把明麵上的賬冊做得好看些。
真真兒是虧大發了!
人心隔肚皮,南宮熾不知郇貿的小算盤打得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