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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喬笙隻吃了幾口。
她心中有事,偏還要極力忍著,免得叫唐阮生疑。
單嬤嬤不知緣故,擔憂道:“夫人用的不多,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沒有,”喬笙放下碗筷,取了帕子蘸蘸唇角,“隻是早膳用的多了些,現下還不太餓。”
她現在很想一個人靜靜,可唐阮還吃著,她也不好走。正想著,唐阮就加快速度扒拉完碗裡的米飯,快到喬笙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會讀心術?
就著侍女奉上的茶漱了口,唐阮道:“姐姐,我要去刑部交一趟卷宗。鋪子那邊有賀丘照應,姐姐可以先在府上歇歇,不必著急過去。”
喬笙張了張口,“你要親自去?”
“嗯,親自去。”唐阮撩了撩額前碎發,“不親自去,魚兒怎麼上鉤?”
他笑著湊過臉來,“怎麼,姐姐舍不得我?那我就不去了,在家陪姐姐。”
喬笙“噗”地輕笑出來,“快去——彆耽誤正事。”
單嬤嬤把備好了的高領披風遞上來,唐阮以“唐國公”的身份出府時,仍舊喜歡把臉遮得隻剩一雙眼睛。
目送唐阮離府後,喬笙就把自己鎖回了寢殿,臉色實在不好。
玉穗盯著緊閉的殿門片刻,悄聲退去,順帶招呼走了院裡的一乾灑掃侍女。
歇雲殿一下子空蕩冷清起來。
喬笙歪在床沿,直直盯著圓枕,眼角堪堪掛著淚珠,隻需一低頭,便能連珠成線,再也收不住。
她不敢閉眼,因為一閉眼,就能看見醉春樓的荒唐春情,看見阿爺眼底掩飾不住的驚慌失措,看見阿娘頃刻間的傷心欲絕,看見人來人往的寶饌街上,車馬疾馳,她被阿娘推向了人群。
再回頭時,血泊中,阿娘掙紮呻.吟,她嬌弱如花的身軀上,白衣似雪,小腹上的那道臟汙染血的車轍,觸目驚心。
這些事,她用了十二年來遺忘。
但隻在徐丙的三言兩語間,功虧一簣。
再也忍不住,喬笙撲進滑軟的寢被中,朱唇緊咬,埋首哭起來。
錦緞洇濕,紅淚滾燙,卻暖不了,她心底封凍的那片冰原。
細細碎碎的哭聲從窗隙間漏出。
如斷線秋雨,如浪打扁舟。
淅淅瀝瀝,抽抽嗒嗒,斷斷續續。
其實早些年的時候,提到燈盞世家,世人先知宣州秦家,而後才是京都南宮。
秦家之人醉心燈盞,不爭不搶,世代紮根宣州,鑽研技藝團圓相守。
若非南宮家以切磋技藝苦苦相求,阿爺當年不會上京進學,更不會與南宮家有半分關係。
不說有多好,但秦家當年對南宮家也算是仁至義儘,最後卻是一腔真心喂了狗,引狼入室戕害族人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
可悲、可歎、又有些……可笑。
喬笙側身蜷縮起來,淚珠自眼窩滾落鼻梁,順著滑下,冰涼入耳。
她突然覺得好累。
背負著秘密獨行久了,總有承受不住的一天。
徐丙,或者說,秦世卿死亡的真相,就是壓垮喬笙的最後一根稻草。
雲過日移,淚痕猶在,她呼吸輕淺,不知不覺睡著了。
唐阮從刑部回來的時候,天已擦黑。
到了掌燈的時辰,歇雲殿廊下屋內俱是漆黑一片。玉穗並未走遠,一直守在較遠的廊下,不錯眼地盯著緊閉的雕花窗欞等著喬笙傳喚。
“如何?”唐阮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後傳來。
玉穗一悚,屈膝行禮,“主子走後,夫人就閉門不出。像是哭了一場,眼下估計是睡了。”
“夫人哭過。”聽語氣,他像是早有預料,“可還有其他人知道?”
“沒有了,”玉穗搖頭,“按照主子吩咐,除了奴婢,午後歇雲殿無人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