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比光還要快，前一秒烏冬還在黑暗、混沌、扭曲中掙紮，在哈莉感知到他的下一瞬，柔和的聖光便驅散黑暗、恐懼，消除撕裂靈魂的傷痛。
“主，您顯靈了，嗚嗚嗚，主啊，我向你懺悔，我過去不曾向你獻上100%的真誠與虔誠，今天你~~~呃，守備大人？”
他正向著朦朧聖光的方向嗚嗚哭泣、真誠懺悔，忽然朦朧聖光散開，一張熟悉的臉，占據了大半個“天空”，朝他湊了過來。
雖然麵孔很熟悉，他第一時間認了出來，可他依舊精神恍惚了好一會兒，以為守備大人成了上帝呢。
哈莉看向自己的右掌，烏冬隻剩手指肚大小的一片殘魂，跪俯在她手心裡。
不湊近點，差點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表情呆傻，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你倒是運氣不錯，一群大天使，包括烏列在內，活下來的就隻你一個。”哈莉有些感慨。
烏冬是她在詭異母域內最先遇到的天使。
最早被她救下來時，他其實很不幸。
為了從顛倒人手裡爭奪他的殘魂，哈莉不得已，用厚皮戰神聖力浸染他的靈魂，在他靈魂上烙印了厚皮之印。
烏冬以為厚皮之印的根基是上帝下凡，是更純粹、更本源的上帝之力，可哈莉自己清楚，這倒黴蛋變得不純潔了。
等回到白銀城，即便上頭不追究，也會默契地將他排斥在權力核心之外，烏列都不會待見他，甚至厭惡他，在未來找機會將他“發配邊疆”——安排個苦差事，將之打發走，永遠離開天堂。
可包括烏列在內，超過兩萬名天使（包括墮天使），隻有烏冬能在混沌魔力海嘯中掙紮、慘嚎。
即便她沒過來救他，他也能堅持很久很久，因為他靈魂上有厚皮之印。
厚皮之印並非固定不變，留下印記後就永遠不變。
隨著哈莉魔力（神力）防禦專長的提升，厚皮之印對高能級魔力的抗性也會同步增加。
所以烏冬隻有身上沒烙印厚皮之印的部位，瞬間湮滅在混沌魔力海潮中，他的靈魂核心卻能保留下來。
“守備大人，烏列大人，烏能、烏海他們呢？他們比我更強，堅持的時間比我更久吧？”哪怕落到如今境地，烏冬依舊心係舊主。
“沒了，烏能、烏海連個影子都沒找到，烏列隻剩半片裂開的執念，靈魂核心徹底湮滅，沒救了。”哈莉道。
烏冬剛要詢問“裂開的執念”是什麼、在哪裡，邊上忽然傳來納布已經氣若遊絲的虛弱聲音，“不，我還沒死，我還能搶救，我也是大天使啊！烏冬，你親眼所見，我有秩序聖輝，我是秩序天使，你幫我作證。”
烏冬看了哈莉一眼，準備點頭的動作直接停住，嘴唇蠕動幾下，也沒說出一句話。
納布就在守備大人邊上。
到現在頭盔都腐蝕得千瘡百孔了，守備大人麵色慈祥、神色溫柔地與自己講話，卻好似沒看到邊上的爛頭盔。
她對納布是什麼態度，已經昭然若揭。
他雖對納布心懷同情，卻知道自己不可能扭曲守備大人的意誌。
“救我，求求你了，聖姑哈莉，救我，隻要你救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納布還在哀嚎。
烏冬有些驚奇，疑惑道：“為何納布能堅持這麼久？烏列大人有大君權能，實力、身份、位格、境界都超過他很多，卻堅持的時間還不如我。”
“你難道沒發現自己身上的奇特之處？除了剛浸泡進混沌魔力之海時，你身上的部分魂力與全部聖力發生魔力湮滅反應，被強製化為混沌魔力的一部分，之後你的靈魂核心隻是疼痛，並沒受到實質損傷。”
烏冬不蠢，立即想到自己與其他天使之魂的差異之處。
“是您以上帝下凡之力烙印在我靈魂上的厚皮戰神印記？”
哈莉輕輕點頭，“所以我說你運氣好，當時隻是為了從顛倒人手裡救下你，隨手在你靈魂上留下烙印，沒想到最後它再次從顛倒人手裡救下你。”
她悄悄地將混沌魔力海嘯的鍋扣在無法為自己喊冤的顛倒人頭上，又用眼角餘光瞥了眼快速腐蝕的爛頭盔，繼續道：“納布的境界與權能不如烏列，但他是實體，他的本體還是第九神金。
第九神金在混沌魔力中堅持到現在，也算正常。
可烏列隻剩一縷殘魂，甚至連殘魂也被顛倒人割肉剔骨，一身精純強大的魂力被收割一空。
說是殘魂，其實是最後的執念。
連殘魂都不如，縱有大君權能加持，也不過是豆腐做的星際大炮，輸出高，卻極為脆皮，尤其是麵對混沌魔力海嘯，他直接用殘魂硬肛湮滅反應，不是作死嗎？”
“烏列大人肯定不想以殘魂對抗混沌魔力的湮滅反應，他第一時間想要讓紮塔拉打開傳送通道......”烏冬搖了搖頭，道：“不，烏列大人在更早時便有了危機靈覺。唉，隻怪混沌魔力來的太快。”
“他若真有危機靈覺，就不該以殘魂之軀在詭異母域長時間逗留......”哈莉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算了，你們的爛事兒我懶得管，等回到白銀城，你自個兒對大君解釋去吧。”
烏列默然無語。
“魔女哈莉，你還是仔細想想要怎麼對大君交代吧！”
哀求得不到回應，納布徹底絕望，也就不再掩飾心中的憎恨，“我可是公開了大天使的身份，你卻對我見死不救。
烏冬知道這件事，大君和上帝都將知曉此事。
你辦事不力，沒能拯救天使軍團的天使，還謀害堂堂神聖秩序天使，你等著吧，你的懲罰和報應很快就會到來。”
“從魔力債務危機開啟到現在，你做出過很多次選擇，但凡有一次，你在做出抉擇時考慮過因果報應，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番田地了。”
哈莉瞥了他一眼，神色平靜，並不怎麼惱怒，也不怎麼為他的淒慘哀嚎而心懷大暢。
“所有不以你為主，不依附你、配合你，不肯完全站你立場的選擇，都是錯誤的選擇？
你以為你是天命之女，整個世界都要圍繞你打轉？
呸，我的選擇沒任何錯。
我不做你的附庸。
我鄙夷那些圍繞你打轉、失去自我人格與自尊的法師。
我隻恨命運不公，上帝不公。”
納布越說越激動，越說越不甘、越悲憤，“我的謀劃，我的選擇，我一路走來的每一步，都充滿智慧與果決......我甚至戲耍了顛倒人和你。
我從顛倒人那裡騙到超脫級彆的本源（顛倒人的10級魔力），將我的秩序神力提升到接近超脫卻不曾留下任何後遺症。
我利用正義英雄的不殺原則，讓你恨我恨得牙癢癢也不能對我動手。
我終於進入詭異母巢，讓你在前麵趟雷，我在後麵享受豐收的喜悅，我已經做到最好，保證了完美。
可恨造化弄人，顛倒人發了什麼瘋，竟然釋放大全能宇宙的混沌魔力進入多元宇宙？
難道你抓住了它的要害，讓它彆無選擇，要與你、與世界同歸於儘？
可你為什麼沒有死？
一定是超級上帝下凡，對不對？
狗上帝，老子已經賣身給你，數百萬年來的積累都奉獻給你，你都不肯稍微關照我一下嗎？
為什麼所有好處都隻給魔女哈莉這個無恥混蛋？
若世上真有報應，她更應該造報應啊！
狗上帝，你有沒有聽到，回應我啊，哪怕用神罰製裁我的控訴、我對你的褻瀆。”
烏冬很憤怒，“守備大人，請您代表主懲罰他、製裁他的褻瀆。”
“他都快死透了，還管他乾什麼。”哈莉不以為然道。
烏冬對著爛頭盔喊道：“納布，天堂戰神陛下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計較，但我一定會將你的褻瀆之言帶回去，我要讓天堂所有天使都知道，你罪無可赦、死有餘辜！”
納布破口大罵，“去你瑪德天堂，天堂就是天下最醃臢之地！去尼瑪的天使，天使就是一群男盜女娼的王八蛋！我落到今天這地步，都是你們逼得。”
哈莉驚訝道：“你似乎話裡有話？誰逼你了，逼你做什麼？”
“我進入詭異母域挖礦，就是他們逼的！明明你已經將魔法權能交給天堂，讓天堂聖力完成魔力救贖，天堂壓根不缺權能，可他們不肯分權能給我。
明明已經接納我為‘秩序天使’，卻不肯給我大天使的福利，隻讓我自己想辦法。
他們甚至不肯替我做主，撤銷魔力債務危機結束後的‘魔法界人奸大審判’。
我堂堂秩序神王，人類文明守護者，豈能以人奸的身份接受審判？
憑什麼審判我？誰夠資格審判我？
他們就是在逼我，逼我拚命為他們撈取好處。”
“喔，你一定要跟著我進入詭異母域，還拚命挖礦，是為了逃避大審判......”
哈莉若有所悟，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他們’是指誰，我也沒興趣知道。
但我可以給你一個100%肯定的答案——上帝哥親自降臨，親自找到我，也彆想撤銷對你的大審判。
哪怕你真的挖礦致富，用魔法權能去賄賂大天使，也沒任何效果。
哪怕現在你死透了，我告訴你，回頭關於你的大審判依舊會在地球舉行。
消息都放出去了，受害者們摩拳擦掌，審判官也有了人選，不可能撤銷。
它比當日審判黑暗之夜的人奸大審判還要宏大。
諸天萬界的代表都將得到邀請，你和秩序神係的罪惡將刻錄在命運之塔上。
命運之塔長得像方尖碑，正好刻錄你的罪行，豎立在靈薄獄，成為罪人之碑，萬世流臭，永垂不朽。
你下跪懺悔的雕像將擺放在每個受害位麵的大門口，世世代代受當地人民的唾罵。”
“魔女哈莉，你好狠毒~~”納布聲音中竟有濃濃的悲憤。
仿佛哈莉是錯判冤案的狗官，他則是讓六月飛雪的竇娥。
哈莉奇道：“先不說你做的那些惡事，該不該惡有惡報，審判你、指控你的，都是當初被你禍害的受害者，連組織者也是陌客，你憑什麼說我狠毒？
我頂多算個證人，證明你做了哪些惡事。
你可以放心，我絕對不做偽證，不汙蔑你。
不需要任何汙蔑，你的罪惡已經罄竹難書。”
“陌客剛開始壓根沒想過審判我，是你逼迫他給你個交代，不然就活活打死我，他才提出用公正的審判取代基於個人情緒的私刑。”納布叫道。
他叫得很激動，聲音卻很微弱，精神波動如同風中火燭，似乎下一刻便要徹底熄滅。
哈莉有點猶豫，既然他對大審判反應如此激烈，要不要留下他的最後執念，參加完整場大審判，再將執念封印在命運之塔，命運之塔變成罪人之碑後，放在靈薄獄接受往來異界神魔法師的憑吊，納布殘念在碑中聆聽大家的永世唾罵，似乎更加過癮？
烏冬滿臉鄙夷道：“守備大人，您彆和他廢話了，現在的納布已不再是秩序神王。
他和破皮無賴沒什麼區彆，隻知道撒潑罵街、怨天怨地，毫無氣度與心胸。
法師即便是死，也要保留法師的優雅與尊嚴，不要大嚷大叫——我記得這是喬瓦尼·紮塔拉在聯合通靈時留下的名言，在地球法師界廣為流傳。
現在納布的表現，甚至算不上一位頂級強者。”
真不能怪納布沒氣度，魔力湮滅反應中，他的精神、意誌、思想、神性都在快速消失，他已經從一個高達偉岸的巨人，快速變成矮小的、佝僂的“小人”。
他不再是神王納布，他是曾經的神王納布殘留下來的求生本能。
哈莉回過神來，道：“你不懂，我最喜歡現在的他，他越low，我越高興。”
“他太low了，已經配不上您的關注！尊貴如您，彆說關注，給他一瞥都是浪費。”烏冬激動道。
“這倒是實話，但low也有low的用法。”哈莉諄諄教導道：“你想呀，到了大審判之日，受害者隻曉得納布已掛，心中怨憤肯定無法完全消散，會有遺憾。
我若告訴他們納布死前表現有多麼不堪，多麼low，他們肯定會暢快很多。”
“你一一告訴他們，多麻煩呀。”
“不用一一告知，我可以抽出記憶，製成錄像，交給露易絲萊恩，製作成係列專題節目——《納布之窩囊的結局》，讓整個多元宇宙的人都可以看到，一邊看一邊笑，一邊笑一邊心懷大暢。
說起來，納布似乎都有點偉大了呢，讓諸天萬界的人都快樂，死得很有價值。”哈莉道。
烏冬表情有點扭曲。
“魔女哈——”連名字都沒叫完，納布忽然沒了氣息。
“哎呀，納布頭盔裂開了。”哈莉叫道。
烏冬偏頭去看，被侵蝕得隻剩一個框架的頭盔果然四分五裂。
“納布，納布，還能喘氣兒不？”哈莉喊了幾聲，沒任何回應。
“大人，納布已經沒了，咱們......”烏冬猶豫片刻，還是問道：“您之前說烏列大人還剩下最後執念......”
“裂開了，沒了。我和他聊了兩句，他堅持不住，神聖印記四分五裂，和此時的納布頭盔一樣，最後執念也跟著分崩離析、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