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修)無名之輩(2 / 2)

要怎麼搞才能不會示敵以弱呢……說起來,前些時間很火的《閨蜜之主》裡,男主角小克不就是二五仔之王嗎?手下全員二五仔,騷操作一個比一個多。

後來看的什麼《天啟浴霸》啊、《有種你就乾掉我》啊之類的,也都是二五仔主角花式操作坑敵人。

那麼她能不能也當一回……二五仔呢?

因此星野歸一故作平淡地試探道:“喂,夏油。”

“怎麼了,歸一?你回心轉意了?”夏油傑貌似好脾氣地反問。

“不不,逃跑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逃跑的。”紅發的女孩子挪開了摁在機器上的手,半轉過身子看向眯眯眼青年,“你叫我去國外隻是不想我被卷進接下來的事情吧?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其實可以……去你那一邊哦。”

她露出了笑容,明晃晃的八顆潔白牙齒,就如同黑發青年記憶中的那個模樣,根本沒有變。

人們似乎對於他人總有一種刻板的偏見。那就是愚笨的人是不會聰慧、平日裡誠實的人也不會撒謊。

往日裡憨批的笨蛋態度誠懇地說出這番話,就好像已經經過了多次的深思熟慮那樣……來自老朋友的毛遂自薦,成功地讓夏油傑陷入了異常的沉默中。

但他最後還是艱難地長出一口氣,笑出聲來。

“不行哦,抱歉。”

星野歸一表麵維持微笑,實則內心遭遇暴擊。

——什麼!我難得機靈一回的二五仔計劃直接胎死腹中了嗎?!

因此她佯裝不快地沉下臉試圖打聽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什麼意思,嫌棄我笨啊?雖然我以前經常抄你作業,但不至於把老朋友往外推吧……”

夏油傑摸著自己的大背頭笑起來:“哈哈,不是那個原因啦……隻是我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同窗好友了。”

星野歸一眨了眨眼,露出了嬰兒般天真無邪的困惑眼神,完全看不出喜怒。

眯眯眼青年懷念地說道:“你應該也清楚吧?成為詛咒師的我在十八歲那年咒殺了上百名普通的村民,叛逃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那身為猴子的雙親殺掉……此後十年裡,我這雙手可沒少沾染昔日同袍和猴子們的鮮血——你不可以否認這一點。因為我自己也不否認這一點,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理想,我的大義而付出的代價!因此被悟在半年前殺死我也不曾憎恨他分毫!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是陌路之人,倘若你堅持要走過來,我要你的手同樣沾上那些人的血,甚至為此展開屠殺的行徑……這些殘忍的事情,歸一你做得到嗎?”

唉,所以你說那些主角為什麼各個都能當二五仔呢?像我這樣平平無奇的小智障果然玩不來那麼複雜的套路。

星野歸一尷尬地笑起來,尋思自己的驚人計劃是不是被老朋友看穿了……但是夏油傑似乎還在嚴肅地等著她的答案,她也隻好老老實實地說了:“說實話,恐怕……不太行誒。我隻是個混吃等死的遊戲宅,跟你和五條那樣心懷大誌的人不一樣,你可以讓我幫你偶爾砍個人放把火,但突然就要變成屠人狂魔這點……唉,還是過不去心裡那一關啊。”

黑發青年似乎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冷峻的麵色稍微緩和了一點,輕聲說道:“哎呀,你乾不來我們這一行的,我最清楚了。所以沒關係啦,你是個慫巴巴的爛好人嘛。”

星野歸一忍不住抓住一個點吐槽起來:“你發我好人卡?總感覺被詛咒師給辱罵了……”

夏油傑也懶得接她的梗,繼續說:“隨便舉個例子吧——其實當年的星漿體事件中,我們三個人裡我重傷昏迷,悟被特級咒具穿喉瀕死,隻有你因為拚命攔著禪院甚爾(注:伏黑惠的生父)所以被活活打死了,連撐到等硝子來救援的時間都沒有……你又沒法像悟那樣在生死關頭學會反轉術式來治療致命傷——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是會為了弱者而豁出命的笨蛋……而我的團隊裡已經不需要笨蛋了。”

說到這件事,星野歸一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星漿體事件,十年前的……一轉眼,天內理子那孩子也走了那多麼年了,我都記不得她長什麼模樣了……”

但是很奇怪,遺忘了被保護人的容顏,可是那顆努力想要保護彆人的生命、試圖把溫暖的未來帶給無辜之人的心臟,依舊在她的胸膛裡頑強跳動著。

想起當年那些事情,她的神情有些抑鬱和傷感,最後捂著眼睛苦笑起來。

“到頭來,你竟然……竟然因為這種理由而拒絕我的加入,太好笑了吧,夏油。”

“誰說不是呢。命運實在是夠喜歡惡作劇的。”夏油傑溫和地讚同她,“其實剛才聽你說想加入我,我有一點……不,我很高興!真的,已經很高興了!但是歸一,你這樣的笨蛋就留在光明的地方吧……也許等哪天睜開眼,我們還會在新世界重逢。到了那個時候,也許我會對你……”

他似乎還說了什麼,嘴唇微微地張動,但是星野歸一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因為毫無征兆、澎湃而起的歡快中獎音樂與絢爛廉價的彩光徹底掩蓋了青年的後半句話。

——是夏油傑中了柏青哥店裡最稀有的獎項。

但是他並沒有去領獎的打算,突兀地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我們以後不會再像今日這樣私底下見麵了,歸一。倘若你不離開日本,那麼下次見麵時,我們之中必須有一個倒下去。”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輕快……櫻井孝宏的聲音什麼時候會難聽呢?隻是他說的那些言語就像是鋒利的刀那樣在空氣中舞了一個漂亮的刀花,穩穩地歸入鞘中。

女孩子呆呆地看著他離開,走出柏青哥的店,電子門在他背後合攏……

她突然同樣蹦起身衝出這家店,朝著已經走出五六步開外的夏油傑的背影喊:“喂,夏油!你中獎啦!不把獎品領了再走嗎?”

草,她說的這是什麼爛話,她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應該什麼更深刻一點的東西……

但是出乎預料,紮著丸子頭的青年隻是頭也不回地舉起手擺了一下。

“不。”他說,“我沒中。”

他說的“沒中獎”,指的絕對不是柏青哥的獎品,而是其他更深切的、更悲哀的事物,比如陣營啊、道路啊、未來啊……命運啊。

不管是友情還是彆的什麼東西,他從未贏過。

呆立原地的星野歸一緩緩地張大了嘴,驚人的熱意湧上眼眶,過去那三年同窗的青春歲月的回憶如同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閃爍。

——深夜在警局撈人、把作業和報告書借給她抄、戰鬥時並肩作戰、打遊戲時替她怒噴對麵敵人語音、深夜座談會裡哈哈大笑、偷拍五條悟的表情包發到群裡共享、被綁在旗杆上風吹日曬的懲罰、搓麻將時會吐槽她又在作弊坑錢、一起沙雕一起發瘋搞事情的狂傲往事……

如果說垃圾損友五條悟的青春回憶裡有超過一半是關於眼前那個人,那麼她的異世界青春裡——又何曾少了屬於夏油傑的那一部分呢?

其實星野歸一並不是什麼異常都沒察覺,她明顯已經感覺到了那人身上的某些隱約不對之處,但無論如何,她還是由衷地希望複活回來的那個靈魂——就是自己死去的友人。

……這樣,她就能把之前沒來得及說出口的一些話,親自告訴他了。

一念至此,星野歸一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笑聲幾乎要衝破咒力施加在自身上的“降低存在感”效果。

“夏油!”這個曆來瘋瘋癲癲的女孩子聲嘶力竭地大喊道,眼淚直直地往下湧,“對不起啊!”

“——到頭來,還是沒能救你啊!!”

夏油傑的腳步似乎遲滯了0.1秒鐘,可終究是沒有回頭,依舊堅定地一步一步融入人潮。

“我學不會你教我的“咒靈操術”!也沒能在你迷茫痛苦的時候第一時間察覺!甚至在你人生的最後告彆時刻也沒有及時趕上!哪怕直到現在,也沒辦法讓你在這個爛透了的世界裡發自內心的笑出聲來!”

星野歸一像個瘋子一樣的痛哭和大笑著,對著那個幾乎消失不見的友人的背影吼道。

“因為——我就是這麼一個,一事無成的爛人!你彆指望我什麼啦!你指望你家的鹹魚早日翻身都比指望我要靠譜!!”

“……那確實。”夏油傑似乎笑了起來。

“所以啊!等到下次見麵的時候,身為敵人的我就絕對不會……再錯過你的二次告彆了!”

風裡帶來了他蘊藏了咒力的一句話。

“不再留手?”

“不曾留手!也不敢留手!我會全力以赴地殺死你!因為這是我們之間最後的——心之戰啊!兄弟!!”

星野歸一站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旁若無人地狂笑起來,眼淚打濕了衣領,渾身都在發抖。

她終於看不見那人的背影了。

“心之戰什麼的……太中二了吧。我想聽的難道是‘兄弟’這個稱呼嗎?……笨死了。”

慢慢走遠的夏油傑嘀咕著走入張開巨口的咒靈嘴裡,那是他禦使的咒靈之一。

他這麼說著,卻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

這個額頭皮膚上縫著線的男人當即抬起手按掉了淚珠,仿佛哄孩子似的對著這具身體輕聲開口。

“什麼嘛,你乾嘛哭了啊……‘夏油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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