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密密匝匝的雨幕,若虛看到一身白衫的玄天站在南星和傅輕宴對麵,正準備向兩人發起進攻。
南星雙眼緊閉,掐訣念咒。
風刃襲來的瞬間,兩人周身驀地形成一道巨大屏障,北鬥七星驟然點亮,如流星般向下墜落。
玄天閃身飛到半空中,躲避流星的過程中,口中不斷沉吟。
“玄天,住手!”若虛催動體內靈力幻化出拂塵,用力一揮。
隨風亂舞的雨幕瞬間轉向,徑直飛向玄天。
玄天一愣,沒想到若虛會跑到這裡。
要知道,他是在修邪道之後才能在兩個世界來回穿梭。
但若虛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道士。
他憑什麼?
在玄天驚詫的目光中,若虛移形到他麵前,冷聲道:“你消失這麼多年,沒想到是躲到了這裡。”
“躲?”玄天嘲諷一笑,“這裡是我的地盤,我躲誰呢?”
“這裡隻是鏡像世界,是三千世界中的其中一個,它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天道。”
玄天聞言,內心生出極度的厭煩。
又是這套說辭。
他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沒用的廢話。”玄天神色一凜,“今天這兩個人,我要定了。”
“那就試試看,你能不能從我手裡把他們搶走。”
若虛甩動拂塵再次結印,風雨瞬間凝聚成一個巨大漩渦。
玄天微微擰眉。
但當他看清若虛體內彙聚在一起的靈根時,忽然明白了什麼。
原來若虛能無視天道進入鏡像世界,是因為他用了萬法歸一咒。
“若虛,你會後悔的!”
“我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暮色中。
暴雨傾斜,天雷墜落。
風嘯石的地麵被砸出一個又一個深淺不一的坑。
擔心若虛有什麼三長兩短,南星轉頭交代傅輕宴:“幫我照看一下毛小芽。”
說罷鬆開男人的手,迅捷如風地跑遠。
看著少女逆風而行的單薄身影,傅輕宴眸光微動,恍惚中又想起十多年前在玉壺島上遇到的那個女孩兒。
和南星一樣。
在麵臨危險時從容不迫,她的眼中沒有絲毫驚懼。
傅輕宴承認。
那一刻,他被女孩兒沉著冷靜的目光震撼到了。
後來的很多年,都忘不掉那個目光。
“若虛道長,我來幫你了。”
南星來到若虛身邊,遞給他一個堅定的目光。
在傅輕宴的幫助下,她的靈力衝破封印,已經可以自如使用術法。
玄天被兩人惹惱,口中振振有詞道:“九天玄音,急召眾神,齊會景霄,驅雷奔雲……”
“是天雷咒。”若虛蹙眉,額上滲出冷汗,“他吸收了太多怨靈的陰氣,咱們兩個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意料之外的,南星沒有表現出恐慌。
她看向若虛,淡淡道:
“師父說過,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
“世間萬物皆在大道之中。”
“玄天心中罪孽深重,天道不會袖手旁觀。”
話落,天雷滾滾落下。
地動山搖間,南星與若虛合力抵禦住玄天的攻擊。
強烈的震顫讓兩人五臟六腑翻攪著疼痛。
意識的最後,南星重重墜地。
恍惚中,看到傅輕宴撥開雨幕朝她跑來……
……
“小阿星,為師要是死了,你就拿著這塊長命鎖下山去找親生父母,聽到了嗎?”
“不,我不要……”
“聽話,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你不必和為師一起困在這裡。”
仙雲觀。
男人躺在床上,白色道袍被鮮血浸透。
他的旁邊守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臉頰肉乎乎的,紮著丸子頭,正抓著他的衣襟,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淚。
男人歎了口氣,“你這丫頭,怎麼不聽話呢?”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脆生生道:“我不想下山,我隻想和師父在一起,師父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看著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男人於心不忍,伸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
“好了,彆哭了,再哭北望又要笑話你了。”
“師父……”
“去,幫師父盛一碗桂花羹來,師父餓了。”
小姑娘聞言連忙道:“噢,我馬上去!”
她轉身跑出房間,踩著厚厚的積雪走進廚房,搬了個凳子站上去,在高高的灶台上盛了滿滿一大碗桂花羹。
她想,隻要師父能吃東西了,應該就離痊愈不遠了。
可當她回到房間的時候,師父卻不見了。
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小姑娘愣在原地,手裡的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桂花羹灑得到處都是。
自那之後,她有好長好長時間都沒再見到過師父。
原本活潑開朗的性格不複存在,變得沉默寡言,每天除了畫符,就是坐在沒人的地方發呆。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終於有一天,師父回來了。
小姑娘開心壞了,一下子撲到師父懷裡。
誰知,師父卻將她一把推開。
“南星,你已經長大了,不要動不動就跟為師撒嬌。”
“從今往後你要學會獨立,為師不會再護你周全。”
看著師父冷漠的樣子,小姑娘表情茫然,有種被拋棄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
她確實被拋棄了。
因為從那之後,師父再沒有過問過她的生活。
她一個人吃飯睡覺,一個人修習道法。
雖然師父一直都在。
卻又像是離開了很久。
春去冬來。
冬去秋又來。
小阿星漸漸長大成人,慢慢變成了冷情冷性的少女。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什麼人和事能牽動她的情緒。
直到二十歲那年,她意外得知世界上有一個和她氣運相連的人危在旦夕……
“南星。”
“南星,聽得到我說話嗎?”
迷蒙中,南星感覺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南星皺了皺眉,艱難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霍酒酒那張焦急的臉。
見南星醒了,霍酒酒的眼淚“唰”的就掉了下來。
“嗚嗚嗚,南星,你總算醒了……”
南星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頭頂懸掛著一瓶葡萄糖,正在向她的靜脈輸液。
窗外的天色很亮。
看樣子,她已經昏迷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