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七六章(1 / 2)

恰逢雨連天 沉筱之 7344 字 5個月前

蘇晉心中微微一頓,生出些警覺,不料舒聞嵐下一句:“是戚家的四小姐。”

有內侍過來掌燈,二?人俱是將話頭掐了,等內侍走遠,舒聞嵐才續道:“這?是有因可循的,十三?殿下那方刻了戚四小姐閨名的玉佩大夥都知道,不必提,就說當年……”

他話未說完,瓊花苑一頭便有內侍唱道:“皇上駕到——”

瑤水兩旁的臣工女眷分立於一側,對著拱橋方向拜下,景元帝的大步走進,身旁有人高舉華蓋,天子儀仗煊赫威揚。

朱景元將養了數日,氣色已好上許多,他走至上首方,待眾人齊聲呼過萬歲,也?就開宴了。

菜肴是一道道上的,由各內侍宮婢分發,分量適當,菜色滿目琳琅。

一時笙歌起,隻見瑤水之上竟有數名女子踏水而來。

蘇晉仔細看去,原來有木樁紮於水下。

這?些女子身覆紗衣,手執各色綢緞,隨著笙歌起舞,將手中綢緞交錯纏繞,竟漸漸結成一個碩大的花球。其中一名女子伴著一聲琵琶錚鳴,淩空將花球一拋,花球不偏不倚地歇在了瑤水畔最高的樹椏上。

像是枯木開出繁花。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朱憫達越眾而?出,執杯對景元帝道:“兒臣率眾皇弟,祝父皇萬壽昌明,鬆鶴無疆。”

自他身後,一眾皇子也?齊聲呼道:“祝父皇萬壽昌明,鬆鶴無疆。”

景元帝崇儉,早在幾日前便下旨讓諸皇子臣工不必送禮祝壽,然而此時,三?王朱稽佑忽然往前一步,小聲道:“父皇,兒臣、兒臣有壽禮進獻給父皇。”

景元帝臉上的笑容斂了斂,眼中隱有不悅。

朱稽佑連忙拜下說:“不是甚麼?物件。”他怯聲道:“山西有劍舞一道,兒臣府上養了幾個的公子,都是練家子,持劍舞起來煞是好看。兒臣進京前,曾來信說要帶他們來舞劍給父皇看,父皇還記得嗎?”

其實朱稽佑為何有此舉動也不難猜測——景元帝最是護短,他大約想在他父皇前展露些孝心,待開春後,登聞鼓一案判下來,這?孝心便可佑他一命。

朱南羨聽了朱稽佑的話卻是愣怔。

劍舞?該不是他

府上那幾個花拳繡腿的持劍公子罷?

他正這麼?想著,須臾隻聞鼓點起,十二?名持劍公子自瑤水兩側涉水而來,挽劍似花,時如羿射九日,時如帝驂龍翔(注1)。

其實這?樣的劍舞在朱南羨這等真正習武之人看來沒甚麼?意趣,但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柔中有韌,剛柔並濟的匠藝了。

待一曲舞罷,景元帝悅然道:“不錯,賞!”

十二?王朱祁嶽揚唇道:“這?有甚麼?好瞧的。”朝上首一揖,“父皇,兒臣願為您獻上真正的劍術!”

景元帝大笑道:“好!你來!”

朱祁嶽身上有一種難得的江湖俠義之氣,自腰間取劍握在手中,環目朝皇子與群臣望來,扯長音線道:“不過——兒臣挑對手。”

目光落在朱昱深身上,朱昱深道:“不成,三?妹懷著身子,本王承諾過入夏前不動刀兵。”

朱祁嶽“嘁”了一聲,皺眉道:“四哥憑多講究。”目光又移向朱南羨,一揚下頜:“就你了!”

朱南羨早知他會挑自己,一看他手裡的劍,點了一下頭道:“好,”吩咐一旁的內侍,“十二?哥的‘青崖’出鞘,速去東宮取本王的‘崔嵬’來。”

內侍應聲退下,一轉身與上來斟酒的另一名小火者撞了滿懷,引來一陣哄笑。

舒聞嵐在這哄笑聲中收回目光,對蘇晉道:“昔聖上兵馬中原,攻嶴城時,曾自淮水一戰。彼時敵眾我寡,聖上決意借東風,用一艘快船直駛入敵船當中,隨後自燃其船,引來大火,使得對麵未戰先亂,此乃後來人人稱道的‘淮水之役’,想必你聽說過。”

蘇晉道:“嗯,若非此役使嶴城守將敗走,想必戒備森嚴的應天府也?不會在短短三月內被攻破。”

舒聞嵐看她一眼,自爐子上暖著手,漫不經心又道:“當時那艘快船上有三?名將士,他們明知是赴死,仍願慷慨捐軀,你可知道他們叫甚麼??”

蘇晉移目過來:“叫甚麼??”

舒聞嵐淡淡一笑:“我也?不知,但我知道後來聖上命人打掃戰場,在被焚得隻剩龍骨的快船上找到這三?名將士的兵器。兩劍一刀,經烈火灼燒,焚而?不毀。聖上感慨之餘,命人將此三樣兵器重

新淬過,冠之以名,直到後來殿下們長大,‘世?上英’賜給了四殿下,‘青崖’賜給十二?殿下,而?‘崔嵬’是其中唯一一把刀,留給了十三?殿下。”(注2)

蘇晉道:“錚錚鐵骨,該當有人承先人之誌。”

舒聞嵐道:“可惜如今隻有‘青崖’與‘崔嵬’還在,數年前,四殿下一個不慎將‘世?上英’弄丟了。”

蘇晉愣道:“怎麼會?四殿下沉穩持重,不像是馬虎大意的人。”

舒聞嵐道:“這?我就不知了,聽說是丟在了河裡,當時還命了許多將士下水去找,可惜誰也?沒再見過這?把‘世?上英’,聖上震怒,賞了四殿下五十個板子。”

他本是久病之人,麵色比蘇晉還蒼白,此刻眉梢眼角透出笑意,卻絲毫不見病色,自帶一股渾然天成的書卷氣:“不過啊,後來有個傳言,說四殿下其實是將這?柄劍贈給了沈三?妹,也?就是如今的四王妃。”

蘇晉訝然,腦子轉了一轉,才反應過來這所謂的沈三?妹,正是沈奚極少與她提及的沈家三姐。

舒聞嵐又添補了句:“但是依四王妃的性情,‘世?上英’若給了她,想必定是日日裡彆在腰間招搖過市,所以呢,不可能。”

這?時,那名去東宮取“崔嵬”的內侍已將刀帶到。

刀鞘黑深如夜,色澤沉鬱,仔細看去,才能辯出鞘身上以暗色金線淬著的雲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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