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二一八章(1 / 2)

恰逢雨連天 沉筱之 9365 字 5個月前

獄卒道:“回國公爺,回馬公公,這事其實是個誤會,人送進?來的時候,隻說要審,可這樣的大案,既要審,哪有不用刑的?是用了幾?日拶刑,後來都察院的言大人來了,曉得了此事,言明不許對蘇府的人動刑以後,小人等就再不敢了。”

蘇宛見沈奚不語,埋下?頭去:“沈大人,三哥隻剩我這麼一個親人了,他曾待我好,如今他遭了難,家裡總不能沒人等他。民女願留在京師,等他回來,若他回不來,等三年後,民女就帶著覃嫂,去寧州照顧他。”

沈奚怔怔的,半晌,似是被觸動了什麼,回了一句:“隻有……你一個人了?”

蘇宛不解他此問何意,茫然中,隻怯怯地點了點頭。

是啊,隻剩她一個人了,所以她要等時雨回來。

而自己呢?自己又何嘗不是孤身一人?

原來——原來竟是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居然沒能參破。

二姐走了,十三沒了,逝者已矣,可生者呢?

三姐不願麵對朱昱深,甘願為十三守陵,可她還是皇後;時雨雖被流放,可她還背負著朝廷的罪名;阿爹雖已致仕,可他從前是朝廷命官;麟兒雖避去蜀中,可他嫡皇儲的身份還在,那是他一生的桎梏,所以他這這輩子都需要有人庇護。

隻剩他沈青樾一個人了,一走了之最簡單,可一走了之,幫得了他們,護得了他們嗎?護得了沈家,麟兒,與時雨嗎?

他不能。

隻剩她一個人,所以他不能走,他要留在這裡,縱使他憎恨這個深宮,他也要當這個國舅,這個國公,這個戶部尚書與一品輔臣。

於國也好,於公也好,於私也好,哪怕麟兒與時雨想去天遠地遠處呢。

他要掌權,隻有掌權,才能護住他們。

其實哪有那麼多好思好慮的,那麼多坎坷都過來了,還差這麼一兩道嗎?沈青樾又不是從前的沈青樾,他養過馬,在生死邊緣徘徊過,既然沒得挑沒得選,錯就錯了,把一條錯的路破釜沉舟地走下?去,何嘗不能窺見另一番風雨與春光?

一瞬間像被打通了奇經八脈,沈奚整個人都釋然輕鬆起來。

他雙眼一彎,露出一個十分淺

淡,猶如晨曦一般的笑,又很快收住,對馬昭道:“依她說的去辦。”然後大步流星邁過一乾人等,朝宮外的方向去了。

馬昭一愣,追上兩步道:“沈大人,您去哪兒?”又提醒,“今日陛下?令七卿與內閣於辰時去奉天殿議事呢。”

沈奚似是聽見了,又似是沒有,沒應聲也沒回頭,身形折過宮牆,瞧不見了。

天還未儘亮,隨宮東側門外,一支迎春已結了花苞,這支迎春每年都開得最早,似乎要趕在大年初一這個當口綻出嫩黃才算吉利。

然不知為何,分明不是輪值時分,東側門的侍衛卻換了班,少傾,一輛馬車停在門外,車夫四下?看了看,小聲問:“已到了麼?”

一名侍衛答:“不曾,時候還早,再等等吧。”

說早亦不早了,能趕在辰時京師熱鬨起來前出城最好。

不多時,甬道處行來三人。

為首一個人竟是今內閣首輔柳朝明,而落後他半步,右手邊跟著的是副都禦史言脩,左手邊的人罩著一身黑色鬥篷,寬大的兜帽擋住臉,遠望去,隻見他身姿挺拔頎長,卻看不清是誰。

得到宮門前,言脩從一名侍衛手中接過行囊,遞給黑袍人道:“去蜀中的馬車已備好,車夫會藥理,這一路會跟著閣下?。但閣下?傷疾未愈,初開春,趕路不易養病。此去迢迢,蜀道艱險,山遠水長。閣下?若不趕路,還是在途中歇足月,等入夏了再慢行。”

良久,沉沉的音線自黑袍下?傳來:“我知道。”

言脩與他恭敬地行了個禮,另一名侍衛又地上來一把刀。

柳朝明淡淡道:“你是習武之人,帶在身邊,可防身。”

不用拔刀出鞘便知是好刀,雖比不上他從前舉世無雙的那一把,但重量與尺寸都一般無二,能用得順手。

黑袍人接過刀,看了柳朝明一眼,沒說話。

片刻,他再望了一眼浸沐在晨曦中的宮闕殿閣,毫不遲疑地折轉身,朝馬車走去了。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此往蜀中,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可千裡之行始於足下?,邁開當下?這一步,往後的路,也沒那麼艱險了。

劍閣崢嶸而崔嵬,總有絕頂風光。

一直到馬車遠去了,不見了,言脩才隨著柳朝明一並往回走。

柳昀救下?朱南羨是何意,陛下?又是否知情,言脩雖狐疑,卻不敢問,在心裡百轉千回繞了半日,才說:“大人既有心留那一位性命,又有心免蘇大人的流放苦役,何不告訴那一位或蘇大人他們彼此的去向,不算恩德,卻是成全。”

然此問出,柳朝明卻沒答。

其實他知道言脩想問的究竟是什麼。

可他不在乎。

免蘇時雨的流放苦役,是陷於諾;救朱南羨的性命,其實,亦是陷於諾。此諾雖非彼諾,救他們二人或許還有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但,皆是因為他與他們各自的因緣果?報,至於他二人之間如何,與他何乾?

柳昀便也隻答了這麼一句:“與我何乾。”

大年初一,隨宮各處都冷清,行至墀台,難得的熱鬨起來,卻不是佳節的喜慶,而是一種繁忙與匆促。

昔景元帝與晉安帝已十分勤政,好歹年關三日不論政務,而今這位新承大統的永濟皇帝,才初一,就趕著要議國事了。

誠然,整改內閣事關社稷,提早議定章程,趕在開朝前定下?來,於朝政行事有利無弊,是以眾臣雖有疑,卻無異議。

距定好的辰時還有一刻,朱昱深正自謹身殿內批折子,吳敞在殿門外聽內侍稟完事,回來奏道:“陛下?,方才是攝政大人打發?過來的公公,說攝政大人從東側門過來,有些趕,待會兒直接去奉天殿,就不來謹身殿先見陛下?了。”

朱昱深筆頭一頓,眸中似有若無閃過些什麼,很快重新落筆。

吳敞看他神色平靜,試探著又道:“聽說攝政大人早上是趕著送人出宮,是以晚了,來稟事的公公說,因罩了個鬥篷,沒瞧清送的是誰,老奴猜,可能是哪個進?宮給攝政大人拜年的官員,哦,聽說是病了,身上有股藥味兒。”

朱昱深看他一眼,淡淡收回目光,過了會兒,道:“你消息倒是靈通。”

吳敞像是受了什麼褒獎,惶恐道:“陛下?謬讚,稟事的公公說,攝政大人送人離宮時,沒遮著攔著,他不過是見著什麼就回稟什麼,老奴也是有一句學一句。”

這句話聽著平淡,仔

細思量,什麼叫“沒遮著攔著”?

言下?之意,他柳昀已目無君上,在這宮裡橫行無忌了麼?

朱昱深將筆一擱,看向吳敞:“朕記得你識字。”

然後揀起禦案旁一折詔書,遞給他:“你幫朕看,這上頭的名字可都寫對了。”

吳敞應諾,展開一看,竟是今日整改內閣的第一步,官員任免。

奇怪原說要變更提任的幾?名輔臣卻沒動,柳昀依舊是首輔,原來蘇時雨的位子,倒是由舒聞嵐頂上了。

吳敞不解。

陛下?這是何意?留任沈奚,提拔舒聞嵐,保柳昀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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