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滿整條走廊水草迅速縮回，留下牆壁上一道道濕痕。水鬼們僵硬著往後退，過道擁擠，有好幾個倒黴鬼被踩倒，手腳並用爬回四樓。
方棠棠居然在一張張麵目全非臉上看到害怕表情。她身體往後縮縮，抵著冰涼牆壁，抬頭看麵前男人。
男人慢慢轉過身，俯視著女孩。
他戴著深黑兜帽，下顎線鋒利冷冽，膚色極白，脖頸修長，喉結微微動了下。
泠泠月光鋪成一地爛銀，把男人身影剪裁得瘦削凜冽。
方棠棠從沒見過這個奇怪男人，卻莫名覺得熟悉。她很想掀開兜帽，看看男人是否有深深眉眼，挺直鼻梁，但她隻是乖乖坐在地上，盯著兜帽下淡色唇，表情怔怔。
男人半跪在她麵前，伸出修長手指，握住少女小小腳踝。
一道幽藍光從他掌心浮出，籠罩住方棠棠受傷左腳。幾分鐘後，光線漸漸消褪，方棠棠揉揉腳踝，驚喜地翹起嘴角，居然一點都不疼了。
男人伸手半抱起她，沉默著往外走去。
方棠棠猝不及防，驚慌中，下意識勾住他脖子，鼻翼環繞一段凜冽冷香。她臉微微發熱，小聲說：“我腿不疼，可以自己走啦！”
男人沒有說話。
方棠棠悄悄抬起眼，眼睫簌簌，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兜帽輕輕晃動，露出鼻梁高挺，淡粉唇安靜抿著，蒼白脖頸往下，被深黑製服裹得嚴嚴實實。
這樣禁欲清冷，這樣高不可侵。
可是他懷抱卻意外溫暖而可靠，抵禦秋夜所有寒涼。
方棠棠以為自己在做夢，剛才發生一切太超出她理解範圍。一切都是夢吧，眼前這個男人也是，她心想，難道是自己看看多了，做這樣夢？
前方門衛廳裡，燈光暖黃，透明窗戶映出老人佝僂身影。
老門衛坐在躺椅上，雙目微合，額角白發閃爍銀光。
——但方棠棠不認識他。
他不是聞禮中學門衛。
方棠棠扯扯男人衣服，“前麵、前麵不是我們學校人。”
冷不丁又想起蔡淼淼說故事，她嚇出一身白毛汗，眼看門衛廳越來越近，忍不住閉上眼，想到什麼，又回頭看一眼。
404教室又亮起燈，幾十個人影站在窗前，表情麻木，僵硬地朝她揮手。站在他們中間，是膚色慘白麵無表情蔡淼淼。
方棠棠捂住嘴，淚珠子成串滴落。
她想尖叫，但是不敢。
蔡淼淼為什麼在那裡？她不是逃出去了嗎？
男人低聲說：“不用怕。”
聲音有如金玉環佩，泠泠清泉。
方棠棠像個樹袋鼠掛在他身上，小腦袋靠著男人肩頭，吸吸鼻子。聽到這話，果然沒有那麼怕了。
“他們不會傷害你。”男人又道。
他說不錯，門衛果然沒做什麼，像個和藹守門大爺，笑眯眯地說：“晚上可不要來學校了，天黑，摔著了怎麼辦？”
方棠棠縮緊腦袋安靜地像個鵪鶉。
不來了！再也不來了！
嗚嗚嗚誰能控製自己夢啊，她也不想來這麼可怕地方啊。
她和老人四目相接，怯怯低下頭，須臾想起件事，心裡打個激靈，掉過頭對慈祥老大爺說：“叔叔，您千萬不要去404教室！一定不要去！就算看見燈亮了也不要過去！”
不知道這樣提醒還有沒有用，但她還是想說一聲。萬一呢……
老大爺浮現有些傷感表情，揮揮手，重新坐在躺椅上，手裡拿起一份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