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正版隻在晉江(1 / 2)

人會像冰淇淋那樣融化嗎?

所有看著池翊音直播的觀眾們,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語,看著剛剛還活蹦亂跳的人,現在卻慘叫著化成一灘肉色的粘液。

甘思痛苦驚懼到了極點的嘶吼聲穿透屏幕和大雨,淒厲的回蕩在空蕩蕩的校園內,層層疊疊堆積的回音直達人的靈魂。

童姚顫抖起來,搖著頭連連後退,試圖遠離窗口。

但失去了阻擋之後,雨絲可以飄散到任何地方,防不勝防。

甘思撞破了窗戶不僅害了他自己,還使得楚越離重傷,最重要的,他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讓大雨中的怪物有機可乘。

即便是池翊音也想不通,甘思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做,他沒有理由……沒錯,他沒有理由。

池翊音忽然想到了什麼,目光如厲電直看向甘思。

與大雨接觸最多的地方,是最先開始融化的,不過轉眼之間,甘思的半個頭顱已經變成黏膩的液體,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又沾了他滿手。

他顫抖著遲緩轉過身,劇痛之中依舊還有求生的意誌,他伸手向池翊音,似乎是想要池翊音救自己。

即便眼珠已經脫離眼眶滾落在地,隻剩下兩個黑黢黢坍塌的眼窩,但他依舊試圖看向池翊音的位置,用支離破碎的聲音發出求救的信號。

“救,救,池,我……”

可大雨並沒有給他留下太多時間。

當甘思終於艱難的從喉嚨中擠出幾個破碎的單音時,他整個人也像是曝曬在烈日下的冰淇淋,轟然垮塌摔在地麵上。

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一個人了。

四肢折斷,頭顱破碎,內臟流淌了滿地。

但這些全都混合成了一團,固體的肉塊融化在大雨和血水中,骨頭也像是被燒軟了的白蠟燭,逐漸軟綿綿的落在這一灘黏膩液體中,分辨不出你我。

隻有兩顆滾落在地麵上的眼珠,依舊死死的盯著池翊音,滿是不甘心的仇恨和恐懼。

不過半分鐘時間,一個人就已經變成了一灘水。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或許很多人都會覺得天方夜譚,可……

童姚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拚命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怎麼說也是相處過的臨時同伴,就算交情不深卻也還是同類,死得還如此淒慘痛苦,她又怎麼會鐵石心腸的無動於衷。

池翊音卻在最初的震驚後迅速讓自己平靜下來,有一瞬間停滯了的思維重新開始運轉,像是清理掉了障礙物的齒輪,將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迅速開始捋順清楚。

而甘思臨死前的求助,也讓池翊音徹底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甘思當然沒有動機這樣做。

因為他根本就沒做。

而是另外一股力量,來自外界的力量,在操縱甘思,讓他變成了工具,打破了窗戶。

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他的目的恐怕不僅是甘思,更是池翊音等人。

借刀殺人。

——即便那人不露麵,依舊可以借由甘思和人形怪物之手,除掉所有人。

可……怎麼做到的?

沒有時間留給池翊音思考。

就在甘思徹底倒地不動了的下一秒,那灘粘稠的肉色液體忽然開始流動,順著積水緩緩向四麵八方湧動,混入雨水中變成絲絲縷縷的肉色雜質。

如果池翊音不是一直都盯著那灘液體,恐怕也會誤以為那些雜質是水麵的反光,一不留神就會忽略。

然後,就在池翊音眼前,混合了那雜質的雨水像是忽然間獲得了某種生命力,絲絲縷縷的肉色就是它的神經,它們散發著微光,從積水中逐漸伸出一道道抽象的線條,柔柔的飄搖著。

就像是海洋裡飄動的水草,銀色的微光在大雨中反複折射,如繁星破碎落了下來。

池翊音緩緩睜大眼眸,直到這一刻,之前一直沒有被徹底理順清楚的事件,終於因為缺失的關鍵一環被補足,而形成了閉環。

“先生……”

楚越離的手逐漸拽緊了池翊音的衣服,他抬起頭,在血液流失的冰冷和劇痛中努力睜開眼眸,讓池翊音在他模糊的視野中清晰。

“走,快走。”

他吃力的想要撥開池翊音,推著池翊音向大門的方向:“它們要進來了,不能,被它們的憎恨纏上,那是人類所有情緒交織的地獄……”

但楚越離並沒有推動池翊音,反而被池翊音伸手,穩穩的架住臂膀抱在了懷裡。

池翊音垂眸看向懷裡虛弱的楚越離,他修長的手掌搭在楚越離的後背,就沾染了一手血,令他眸光幽深,隱隱憤怒。

開啟了困難模式之後,在副本中的任何受傷,都會導致玩家被判定等同“死亡”,隻能留在這裡。

楚越離在衝過來之前,就已經清楚這一點,他知道如果受傷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卻在真的受傷之後沒有提及這件事一個字,反而在從劇痛中回神的第一時間就想要讓池翊音離開……

池翊音很清楚他在想什麼。

他已經放棄了自己的性命,打定主意要用自己擋在池翊音麵前,掩護他離開,自己卻做好了被留在副本裡的準備。

池翊音抬眸向窗外看去,那些人形的怪物已經逐漸意識到了之前攔住它們的窗戶消失,它們可以進來了。

它們緩緩邁開抽象的線條糾結纏繞而成的腿,踩踏過大雨和飄搖的光條,像是從曠野的遠處趕來,一腳邁進了辦公室。

在它們出現在辦公室的窗台上的一瞬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迅速下降到了零度,冷得人直發抖。

童姚努力克製自己的恐懼,用顫抖得停不下來的手抽出兌換的道具,和池翊音站在一條線上。

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活著,但如果這條命要用同伴的性命來換……那她寧可不要!

池翊音卻出言製止了童姚,讓她暫且按兵不動,不要攻擊那些人形怪物。

隨即,他轉身將辦公室大門用力拉開,示意童姚先出去。

可就在楚越離想要將他推出辦公室的時候,他卻向楚越離微微一笑。

然後,池翊音反手將楚越離扔出了大門,甩向童姚。

童姚下意識伸手接住了楚越離,兩人同時愕然抬頭,卻見池翊音的俊容在逐漸閉合的大門後,逐漸消失。

“不,不!先生——!”

楚越離錯愕瞪大了眼睛,隨即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趕忙撲向大門。

但是卻隻撞到了堅硬的門板上,沒有池翊音的溫度。

“越離,你的能力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不應該結束在這種地方。況且。”

池翊音輕笑著的聲音從門後傳來:“戰局還沒有開始,你就已經在考慮死亡的事情了嗎?但是越離,我從不在乎死亡。”

“我隻會想如何去贏。”

“所以,越離,贏給我看。我們一起,把這個世界攪個天翻地覆——我不喜歡係統製定的所謂規矩,幫我一起,將它毀掉。”

隨即響起的,就是重重落鎖的聲音。

池翊音將自己一個人閉鎖在了辦公室內,用大門代替破碎的窗戶,將密閉的空間留給了兩人。

但楚越離卻並沒有任何得救的喜悅,在漫長的呆愣後,他隻有失魂落魄的憤怒。

“先生……不要我了。”

楚越離愣愣遠離門板,卻在轉身看向旁邊走廊的時候,清秀的俊容閃現出一抹真實猙獰的怒意。

“因為這些東西,先生不要我了。”

他眼圈赤紅,每一個字都好像從骨髓中硬生生擠出來,令人聞之膽寒。

事情變化太快,童姚好不容易跟上思維後,還不等表露出對楚越離的擔憂,就先被楚越離的神情嚇了一跳。

她沒有想到,一向在獨處時看起來安靜甚至靦腆,隻有在提及池翊音的時候才有鮮明情緒波動的楚越離,竟然會有這樣一麵。

“越離……”

童姚既是擔心池翊音,又是擔憂楚越離的傷勢,連忙上前伸手欲扶:“你的傷不能拖,玻璃如果不處理乾淨很有可能後續會發炎,甚至玻璃碴傷及心臟。你必須趕緊先把傷口處理好。”

“池先生讓我們出來,我們絕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說著,童姚就扶著楚越離想要儘快離開這裡,令找一處密閉的安全之地。

之前在走廊中出現的那半隻怪物已經消失不見,但不知道何時何地又會突然出現,童姚不能冒著在走廊裡成為靶子被攻擊的風險。

這種時候,失去的任何一秒鐘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楚越離一開始還想要掙紮,但在童姚提及池翊音之後,他就忽然安靜了下來,任由童姚扶著他離開。

隻是在離開之前,他回身深深的看了那房門一眼,眼神仇恨而深刻。

昏暗的走廊上極為安靜,隻有兩人的足音,以及不知從何處響起的輕微聲響。

滴答,滴答……

水滴砸在地麵上,令童姚更加慌亂,邊攙扶著楚越離向前走,邊警惕的不斷向四周看去,草木皆兵。

“辦公室有可能有醫藥箱,我們去看看……”

童姚的提議卻被楚越離打斷。

“那門鎖,先生開了一重,還有兩重,沒有鑰匙也沒有先生的開鎖技能,對我們現在來說太難。”

楚越離一指樓梯:“上樓,上麵有沒有鎖的房間。”

童姚覺得這樣更加冒險,畢竟他們沒有去過樓上,在這種危急時刻探索新地點並不是明智之舉。

但她轉念便想到了楚越離覺醒的力量,猜測他應該是看到了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東西,於是也隻好咬了咬牙,攙扶著楚越離上樓。

倒吊人。

因為痛苦所以清醒,永遠不會懈怠於安逸,時刻準備穿行過死神的鐮刀,走向新世界……

童姚苦笑,隻能豪賭一把,賭楚越離“看到”的東西不會出錯。

鮮血淋漓在木質的樓梯上,像是灑下的麵包屑,為某些陰暗處的東西指引了方向。

楚越離傷得不輕。

在危機來臨的時候,人會本能的蜷縮成一團,儘可能避免自己與外界的接觸麵積,以這種方法來躲避可能的傷害。但是楚越離卻反其道而行。

他對池翊音的信仰和執著甚至超越了他的意誌力,壓住了他身體的求生本能,將他自己儘可能的展開,護在池翊音麵前。

這讓池翊音毫發無損的同時,也讓更多濺落下來的玻璃深深刺進了楚越離的後背,比原本被預估的傷勢還要嚴重。

鮮血在從傷口湧出來。

童姚隨便一挪動手掌,就能感受到鮮血溫熱的溫度。她心中焦急,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不能在這種時候把玻璃□□,那隻會像拔出了瓶塞的香檳,讓血液流失得更快。

“越離,你……”

童姚聲音顫抖,有太多問題想要問。

她不知道一個人如何能在那種時候果斷作出這樣的選擇,即便她也一樣感激於池翊音之前的相救,卻愧疚於楚越離的果決。

她自問做不到,甚至本能的想要逃跑。

可楚越離……

但楚越離卻在抬眼向二樓看去時,神情逐漸嚴肅冰冷。

童姚覺得奇怪,順著看去時卻發現,正對著樓梯的那間辦公室,竟然大剌剌開著門,並且台燈亮著。

即便燈光溫馨柔和,但在這種時刻,童姚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安心感,隻覺得是請君入甕的陷阱。

但楚越離卻果斷邁開腿,走向那房間。

隻不過,他身周的氣場好像比剛剛還要冰冷恐怖,好像看到的不是安全的房間,而是需要被殺死的敵人。

與整座教堂式辦公樓長久無人的沉沉死寂不同,這間富麗堂皇的辦公室看起來像是主人剛剛離開。

台燈亮著,辦公桌上零散放著兩三本攤開的文件,旁邊甚至還有剩下的半杯水。

似乎就在他們與怪物戰鬥的時候,另外有人坐在這裡,悠閒的看一份報告。

但最令童姚心驚的,卻是旁邊放在顯眼處的醫藥箱。

就好像有人知道他們會到這裡來,知道他們會發生什麼事,更清楚他們需要什麼,所以預先將東西準備好了放在這裡。

可比起貼心的關懷,這更像是無聲的示威,向敵人展露自己的強大。

會是誰?其他的玩家嗎?

童姚皺眉,一時間躊躇不前,警惕有可能的陷阱。

楚越離卻隻在門口停留了片刻,就重新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如果忽略他繃緊了的下頷線和咬緊了的牙關之外,他還算是平靜。

奢華的辦公室內,隱隱還有若有若無的香氣浮動,白檀香與木質香交織,輕柔的奶香味中甚至帶著點蜂蜜的甜味,卻沉靜於厚重古老的木香中,讓人仿佛穿越過了時空,一瞬間回到了久遠之前神明的教堂。

童姚在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先一步像是被這香味安撫了情緒一般,緊皺的眉眼緩緩舒展,氣息也跟著平和了下來。

好像她現在不是身處於副本,而是焚香嫋嫋的教堂,管風琴聖歌輕柔聖潔,神明的庇護之下,一切歸於平靜……

“看來遇到了一名熟人。”

楚越離卻在環顧了一圈辦公室之後,反而冷笑出聲,比剛剛的童姚還要警惕數倍。

不,那應該叫做……厭惡。

他眉頭緊皺,像是看到了一生之敵,甚至連本來因為疼痛而下意識縮起來的脊背,都硬生生挺直了,絕不讓自己在敵人麵前顯露半點頹勢。

楚越離鬆開童姚的手臂,咬牙撐著自己冰冷虛弱的身體,走向高高花窗下的辦公桌。

旁邊還放著兩塊疊好的白毛巾,像是主人預先知道會有人前來拜訪,於是準備好了所有的所需,卻也在無聲中展示了他的力量。

——他不需要在這裡,也知道來者的全部情況,一切儘在他的掌握之中。

楚越離死死盯著毛巾,半晌才抬起手,抓住了那毛巾。

恨不得手掌下抓住的是那人的咽喉。

那人想要從他身邊搶走先生……那人很清楚他的存在,甚至知道他的所有想法,更知道甘思會被人當做工具操縱,而他會為了保護先生受傷,緊接著上樓,出現在這裡……

每一個節點,對方都全盤掌握。

這種恐懼的掌控力並沒有讓楚越離畏懼,隻讓他的憤怒更加熊熊燃燒。

但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卻讓自己迅速平靜下來,隻垂眸看了兩眼辦公桌上誘惑著他的文件,就狠狠拿起了毛巾,擦拭去手掌上的鮮血。

先生說,要他一起摧毀眼前的一切,那他就絕不能讓先生失望。

即便是在敵人的地盤上憋屈的低頭。

不能任性的轉身離開。

如果這份力量能夠幫助先生完成計劃,那即便它來自於敵人,他也會坦然接受。

楚越離繞到辦公桌前,抬手拿起了那幾份文件。

但最上方那份文件的封皮,卻足夠讓他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大腦一片空白。

碩大鮮紅的標題撞進楚越離的視野中。

那上麵寫著的,分明是“鹿川大學爆炸火災重大事件調查報告。”

而出具的時間,是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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