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正版隻在晉江(1 / 2)

在睜眼那一瞬間,池翊音感覺自己如同從冰川最深處的黑暗中脫離,在意識浮出水麵時有如溺亡時的痛苦掙紮,嗆水的痛苦和近乎零度的冰冷,讓靈魂也顫抖起來。

就好像……

被世界拋棄。

或是,拋棄了世界。

但就在他產生了這樣感受的下一秒,立刻就有一雙手伸過來,有力的撐住了他的身軀,將他的靈魂托舉出水麵。

在漂泊的冰川上,那是唯一的陸地。

池翊音潛意識裡知道,自己一定知道那雙手的主人是誰,可任由他如何回憶,都像是被枷鎖鎖住了所有記憶那樣,明明那個名字就在嘴邊,卻無法呼喚。

那是絕對的威嚴與神性的存在,整個世界意識都在阻止他呼喚他的名。

可那人……

卻主動出現在了池翊音的眼前。

那一瞬間,他的名字也脫口而出。

“黎司君?”

池翊音的嗓音還帶著長久沒有開口後的嘶啞,他幾乎是憑借著刻入本能的戒備,將那個與危險和神秘同義的名字喊了出來。

這一聲呼喚就像一把鑰匙,讓黎司君俊美卻過分鋒利威嚴的眉眼瞬間柔和了下來,也讓池翊音慢慢回想起了剛剛發生過的事。

“你怎麼……”

池翊音抬手捂住額頭,刺痛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消退,使得他現在對身邊的感知並未恢複,依舊天旋地轉找不到支點。

如果不是黎司君一直扶著他——或者更準確一點,趁機抱住他,他就會在睜眼的刹那因為失去平衡感而摔倒。

池翊音意識到了這件事,也因此沒有推開黎司君,而是暫且將就在這個結實溫暖的懷抱中。

“怎麼在這裡,還是怎麼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被定格?”

黎司君輕笑著收緊手臂,讓池翊音與自己之間毫無間隙的貼合。

他伸手輕輕為池翊音揉著太陽穴,池翊音本想拒絕,但確實被緩解了的疼痛,還是讓池翊音頓了頓,選擇了視而不見。

“因為你在這個副本裡啊……承諾的庇護,自然不可以失言。”

黎司君輕輕呢喃,聲音散落在空氣中飄散。

“庇護?”

池翊音隻來得及聽清幾個字,但他追問時,黎司君卻笑著轉移了話題。

“頭還疼嗎?”

黎司君微微垂首,近得足以讓池翊音看清他黃金般的眼眸。

而他在試探池翊音額頭溫度時,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拂過他的眼睫,令池翊音麻癢的本能想要後退,卻被緊扣在他的懷裡,退無可退。

池翊音嚴重懷疑黎司君是故意的,但是當他抬眸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卻隻有黎司君毫無破綻的笑容。

“副本重啟的時候確實不舒服,所有過去和未來都會清零再重算,然後再次壓縮,無異於在三個時間點同時存在再超越。”

黎司君神情自然,好像根本看不到池翊音懷疑的眼神:“或許下次係統就會改進。”

【對嗎,“規則”。】

同一時刻,黎司君在腦海中詢問係統。

雖然是疑問句,卻是平淡的陳述語氣。

這根本就不是詢問,而是要求。

忽然被叫到的應急管理係統:【…………?】

它的核心代碼有一瞬間的紊亂。

一向儘職儘責沒有任何情緒的應急管理係統,忽然間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茫然。

神明不是,才堅決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嗎?

為什麼又會主動開口?

應急管理係統還以為要隔些時間,神明才會重新想起它的存在,沒想到……而且神明提出的要求,也出乎它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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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應急係統沉默了幾秒鐘,才重新上線。

【你也不用都改……】

小黑屋的係統探頭,一副有經驗老前輩的模樣:【隻針對池翊音一人更改相應規則就好,這樣比較容易操作,不會觸碰“規則”警報。】

應急管理係統感到了難言的窒息:【為什麼,你身為輔助中立審判係統,會對這樣的事情如此熟練?】

係統同情的看著這位權限比自己高,卻格外稚嫩的“新統”。

【沒被池翊音毒打過吧?等你被他坑兩次就懂了。】

係統說這話之前,還專門確認了一下自己在小黑屋裡說話,確實不會被黎司君發現,才悄咪咪道:【祂要求你改需求,是因為池翊音不舒服了,懂?池翊音舒服了,你才能活著,他要是不高興,誰都要遭殃。】

麵對係統的熟練,應急管理係統沉默了。

但鑒於黎司君對池翊音的重視程度,應急係統還是在兩秒之後默默上手,將一些不那麼重要的規則,針對池翊音劃掉。

——連第三秒都沒撐過。

應急係統看著池翊音,忽然間明白了人類社會中的一個詞。

偏愛。

來自於神明的偏愛,讓池翊音成為了唯一的特殊,也讓他成為了嚴苛協議中,毫不在意世界的神明,僅此獨家的例外。

池翊音……會是預言中的人嗎?

應急管理係統不動聲色,避開黎司君的感知,甚至不惜動用“規則”的力量,暗中標記特殊記號。

而池翊音在黎司君懷中緩了緩神,才慢慢從剛剛來源於靈魂深處的難受中脫離。

當他靠著自主的力量直起身時,黎司君還有些小遺憾,手指無意識的勾了勾,似乎想要重新將他帶回懷中。

“音音……”

黎司君的聲音柔和,歎息般道:“你也可以試著向神明祈禱,讓神給予你你所需要的一切啊……神明會給予虔誠的信徒一切庇護,乃至大地與王國,也不過神屬的饋贈。”

池翊音:“?”

“不了,謝謝。”

他禮貌但疏離的拒絕,沒有一絲猶豫:“我沒有信仰神的習慣,大多數人的信仰不過是因為自己不肯使用大腦,所以偷懶將彆人的思想塞進自己的腦子以逃避,卻還美其名曰為信仰的虔誠。”

“況且。”

池翊音眨了眨眼眸,微笑:“神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不介意再多燒幾個教堂,反正也不是沒做過。”

黎司君:“啊…………”

一時間忽略了音音少年時的經曆。

世界由神創造,由神發展,沒有什麼是神所不知道或得不到的。

但黎司君,卻忽然很遺憾,自己沒有在十二年前遇到池翊音。

如果那時他能得知自己有一位虔誠的信徒,必不會進入遊戲場,卻錯過了池翊音的成長——最重要的是,不會任由池翊音進入那座教堂孤兒院。

那裡黑暗恐怖的經曆,使得他的小信徒不再向其他人輕易暴露信仰,即便虔誠,也不會訴之於口……或許,他失去的是他的小信徒向他傾訴親昵的珍貴機會。

這樣想著,令黎司君對曾經那座孤兒院的教堂更加厭惡。

不過他並不介意池翊音燒教堂玩。

推倒神像,砸碎信仰,讓神的遺跡徹底從大地上消失……那樣,就隻會有他的小信徒一人知道他的存在。

隻有音音,獨一無二的信仰。

黎司君如是想著,笑容柔和了眉眼,他的目光如蜂蜜般包裹著池翊音。

“好。”

他低聲道:“如果音音想要燒教堂,我會為你遞上火把,降下驚雷與火焰。所以,音音未來的計劃中會有我嗎?”

池翊音:“?”

他總覺得,黎司君好像和他說的不是一件事呢?

不過,池翊音的神情已經隨著記憶的恢複而逐漸嚴肅。

他想起了在副本重啟前最後的記憶,隨即立刻推開黎司君,還沒站穩就馬上轉身向窗戶走去。

池翊音還記得,導致了整個副本崩潰的最主要原因……漢克大叔的死亡。

就像最初的導火索,使得一切憤怒形成燎原之勢,最終將整座湯珈城燒毀。

沒有任何人存活下來。

在那場對抗中,沒有贏家。

但這不應該,不應該是湯珈城的結局!

池翊音咬緊了牙關,眼眸中迅速褪去迷茫,憤怒到極致反而冷靜得可怕。

他立刻確認了河中的情況,漢克大叔的屍體已經不在這裡了,但取而代之的,卻是其他幾具新鮮的死屍。

池翊音辨認了一下,才從幾次重啟後有些混亂的記憶中,找出了這幾具屍體的麵孔。

正是他在剛進入湯珈城時,在街道巷口見到的那幾個流浪的孩子。

他們中最大的也不過剛成年的樣子,最小隻到小腿高,但這四五個孩子,現在卻全然沒有了池翊音最初印象中的活潑,而是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飄在臭水河裡,和垃圾糾纏成一團。

那小小的孩童等著圓溜溜的眼睛,卻已經黯淡無光,他還盼望著糖果,卻連明天的生命都已經失去,像個破損後被遺棄的人偶娃娃。

池翊音的心臟,在一寸一寸下沉。

【幸存者池翊音,您已再次接入副本【喪鐘之城】,倒計時折半已生效,當前倒計時28:00:00。祝您好運。】

係統的提示音響起的瞬間,整個世界終於重新鮮活起來。

原本被定格在不遠處的紅鳥和斯凱等人,像是解凍般再次有了表情和聲音。

“怎麼,怎麼回事?剛剛是不是又有鐘聲了!”

紅鳥第一反應就是巡查整個破敗房子,想要確定副本重啟後對他們的不利之處。

而斯凱卻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原本溫和但空洞的眼睛慢慢變化,過往的記憶重新回到腦海。

“斯凱?”

池翊音注意到了他的異常:“你怎麼樣?”

他向斯凱走去,卻在半途中猛然停下了腳步,愕然看著斯凱。

斯凱竟然……哭了。

止不住的眼淚從斯凱臉上劃過,他愣愣的伸手到眼前,看著落在自己掌心的淚水,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

斯凱的聲音顫抖:“我好像,我好像想起來了之前的事情。我從哪裡來,做了什麼,又為什麼……會在那條小巷裡一直一直跑,找不到出口,直到遇到了你們。”

他的情緒顯得很激動,一時喃喃自語停不下來,雙手捂住頭神情崩潰的繞圈。

池翊音和紅鳥都向斯凱走了過來,皺眉看著他,試圖搞清楚他在說什麼。

但就連斯凱本人的記憶都是混亂的。

他像是經曆過太多同樣的記憶片段,以致於完全忘記了自己到底做過什麼。

當紅綠燈亮起時是向左轉還是向右轉,遇到台階是向上走還是向下走……在相同的岔路口,每一個不同的選擇都會帶來截然不同的結局。

但,當這些結局重合呢?

既向左轉也向右轉,既向上走也向下走,所有不同時間做出的不同選擇,全都隨著時間和空間的坍塌而被積壓到同一縫隙中,同時出現在斯凱的腦海中,將每一寸留白擠滿。

這使得斯凱極為痛苦。

他不斷變換著表情,喃喃道自己救了某個人,但下一秒又驚恐嘶吼著那個人的名字,崩潰著說自己沒能救下某個人。

他上一句話還在說他們一切順利,躲過了石像鬼,但下一句話,卻已經淚流滿麵的道歉,說自己沒能帶著他們逃過石像鬼的追殺,他辜負了他們的信任。

池翊音仔細聽著斯凱的每一句話,試圖將他的話語捋順成邏輯通順的完整經曆,但對於同一件事截然不同的發展,卻讓他無法做到這份工作。

紅鳥也有些同情這個過分善良的家夥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斯凱看上去這麼痛苦——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過往的經曆都無法確認,認為自己既是過去的人,也是未來的人,既是男也是女,既是黑也是白……

所有相反的屬性都在同一時刻堆砌到一處,使得斯凱對自己的記憶和身份徹底混亂。

他就像是一個找不到自己坐標的人,到最後連自己是誰都開始迷茫。

“我真的,做過那些事情嗎?”

斯凱抬起頭,眼神茫然空洞。

他看向池翊音,試圖求救:“我到底是誰,我都做過些什麼,為什麼我會有那麼多記憶……幫我,求你幫幫我!”

池翊音想要向前靠近他,但斯凱卻驚恐的向後退去,不知道他把池翊音看做了誰,但他的眼神明晃晃的在說,站在他麵前的,不是池翊音而是怪物。

池翊音眉頭緊皺,詢問的眼神看向黎司君。

黎司君勾了勾唇,欣慰的微笑。

音音終於願意信任甚至詢問他了,不是嗎?

“小巷中的時空,也是交疊的。”

黎司君輕聲道:“音音你不是已經發現時間在退行了嗎?那為什麼不可能,退行的時間和沒有退行之前正常的時間,同時存在於一處呢?”

“在這座城市裡,還有什麼不會發生嗎?”

黎司君的視線緩緩轉過,看向窗戶外汙水河裡的屍體時卻皺了皺眉,自己反駁了自己:“或許,隻有對生命的愛惜尊重,以及善良……不會發生在這裡。”

池翊音抿了抿唇,因為黎司君的提醒而陷入沉思。

退行的時間……二十歲的自己,和十八歲的自己,一起出現在十九歲自己的時空嗎?

或者是更多。

個人所經曆的每一分一秒,每一個瞬間,都坍塌壓縮到了一處。

如果是這樣,倒也能解釋得通斯凱的崩潰了。

看來在斯凱現在的認知中,他所經曆過的每分每秒,對他而言都是“現在”。

而在那些刹那的時刻中,斯凱在麵對同樣的選擇時,做出了不同的抉擇。

立體坍塌壓縮,使得被強製出現在同一條線上的所有事件,都形成了自相矛盾的說法。

既向左,也向右。

可如果這就是斯凱所崩潰的關鍵點的話,那他必須要有能夠崩潰如此多次數的可能性……

池翊音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那就是——

斯凱不僅經曆過一次副本重啟。

如果斯凱經曆過足夠多的副本重啟,他在每一次失敗後都迎來了副本的新機會,那對他而言,他的經曆中就難免會出現交疊的部分,由不同選擇帶來的不同後果,蝴蝶效應使得最微小的變化都會帶來可怕的影響。

而斯凱,他的經曆使得他記住了那些不同的後果,每一件事的不同導向。

隻不過之前他忘記了這部分複雜且截然相反的記憶,而現在,他在副本重啟的刺激之下,重新想了起來。

池翊音豁然開朗。

他轉頭看向紅鳥,詢問有關斯凱的情況:“你之前關注過斯凱,他在三年前消失之前,都做過什麼?和誰是搭檔,性格如何,行事風格是怎樣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杳無音信?”

池翊音咬住了重音,道:“我需要知道,斯凱在三年前的那場失蹤之前,已經在這個副本裡待了多久。”

紅鳥愣了下,迅速翻找起自己的記憶,在完全沒有外力和設備的支持下,僅憑借著情報專家那堪稱恐怖的大腦就檢索記憶,希望能夠從中找出三年前堆積的記憶。

而與此同時,斯凱的異常也引起了直播間裡觀眾們的注意。

其中有高級彆玩家慢慢發現了什麼,不可置信的坐直了身軀:“怎麼會……”

“他是,sky?”

彈幕裡還在滿頭問號的時候,專屬於高級彆玩家的私密帖子中,已經開始了有關於斯凱的激烈討論。

很多從三年前就已經進入遊戲場的玩家,都對斯凱有印象。

不是因為斯凱的實力有多麼強,而是因為他有多善良。

沒錯,善良——這個在遊戲場中幾乎滅絕了的品性。

任何經曆過副本的人,都會很清楚於遊戲場的殘酷性。他們深知這不是過家家,任何的心軟都會導致自己的死亡。

如果不自私,那就是彆人來教會你什麼是自私,而你——善良會導致你的一切都被掠奪。沒有刺的花,會成為彆人帽簷上的裝飾。

可斯凱卻不同。

他曾經是最快脫離新人期記錄的創造者,從F級到D級隻用了半年的時間,這使得他在普通玩家中名聲極為響亮,很多人都將他視為明日之星,還有很多人想要招攬他,和他成為同伴。

不過讓他在玩家中出名的,卻不止是他的潛力,而是因為他真的救過了每一個出現在他麵前的玩家。

每一個。

遊戲場中的玩家們之所以會選擇與搭檔結伴而行,就是因為一個人的力量畢竟微弱,很多時候無法顧及到自己背後的情況,多一個同伴會輕鬆很多,這使得兩個人的利益同盟比一個人的自私要強大。

可斯凱卻像是天生感覺不到危險——或是他不肯相信有危險存在一樣。

他沒有任何“自私”的情緒,所有和他一起進入副本,並且在副本中受傷的玩家,都被他毫無芥蒂的救過,甚至很多時候都是用他自己的命來賭。

即便是曾經辱罵過他的人,他也一笑了之,然後在對方需要幫助絕望呼救的時候,如天神下凡般出現,並且施於援手。

“一開始我還很看不起他,覺得他很裝,為了自己的名聲假惺惺裝善良。”

一名高級彆玩家回憶起數年前的事情,苦笑著搖頭:“我當著他的麵罵了他一大頓,他沒有反駁,我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真是厲害,正中要害讓他連反駁之力都沒有。可是,我很快就意識到,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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