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伊恩愣了好久,才用鼻腔發出一個嘲諷的音節,“不是,我說小姐,你是眼睛不好使,還是壓根沒看那字條上的內容?你以為那是什麼?死亡訊息嗎?”
“你的字醜成那樣,跟被人綁架了似的,鬼看得懂你寫了些什麼……”阿南切下一塊餡餅,放進自己麵前的小碟裡,“我看到『餐廳』兩個字,沒顧上多想就趕緊跑到餐廳這裡來了。”
“呃……”伊恩用食指的第二個骨節推了一下臉上的麵具,就像近視眼的學生推眼鏡那樣。他尷尬地沉吟了一會兒,然後不再做聲了。
“所以那張紙片上寫了什麼?”阿南問。
“…………『我醒了,先去餐廳了。』還有……『記得吃早飯。』”
伊恩嘟囔著彆過視線,把表情藏在了紅茶升騰起的白色霧氣後麵。
阿南:“…………”
她用右手緊攥住餐叉,惡狠狠地紮進自己麵前的水果派裡。
“嘛嘛,總而言之,諸位昨晚都平安無事,這才是最重要的。”餐桌另一邊的布朗克斯安撫道,“我們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要想辦法活著從這座塔裡出去。因此,諸位此時已經不再是競爭關係、而是合作夥伴了,我們還是少起內訌為妙。”
布朗克斯依舊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演說者姿態。
阿南本身對這樣的家夥並沒有什麼好感,但他的那張俏臉的確有點說服力。看在顏值的份上,阿南妥協了。
她決定不再與伊恩計較,而是默默地把水果派塞進嘴裡。
“…………!!”
好吃。這是阿南的第一想法。
首先接觸到舌尖的是乳清乳酪與櫻桃醬,甜膩順滑的內餡給人多巴胺升高的預兆;緊接著,柑橘、亦或是葡萄柚的肉粒在口中倏地爆開,瞬間讓口感層次豐富了起來;最後是香甜薄脆的酥餅皮,還沒嚼幾下便已散化開來,裹挾著蜜糖般的內餡滑進她的咽喉。
咕嘟。
阿南將那口餡餅咽了下去,然後給出了以下評價:“這個,伊恩絕對會特彆喜歡。”
用不那麼委婉的話來講,那就是甜到發齁了。
“嗬,你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伊恩將信將疑地切下一塊,漫不經心地送進嘴裡,然後在口中反複咀嚼了好久,最後……
咕嘟。
“*嘶溜*……嘛,還行吧。”他說。
「什麼還行吧!都聽到吸溜口水的聲音了好嗎!你的肩膀要是有你嘴一半硬,黃金塔的大門恐怕早就被你給撞開了!」
儘管很想就這樣吐槽出來,但現在的氛圍顯然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阿南隻得將那些話吞進肚裡,然後憤然換一個說話對象。
“要來點水果派嗎,布朗先生?”她問一旁的布朗克斯,“彆聽伊恩那家夥說的什麼『還行吧』,卡梅裡女士的手藝真的很不錯。”
阿南的餘光瞟到她身旁的卡梅裡女士。漂亮的淑女今天也戴著她的寬簷小禮帽,在被阿南誇獎手藝的時候,她的眼睫微顫了一下,嘴角似乎也上揚了一個像素點。
而餐桌的另一邊,布朗克斯的臉上卻露出一絲窘迫的神色。
俊俏的藥學家微微蹙起細眉,輕笑著擺了擺手:“抱歉,黑桃小姐,我……不太愛吃甜食。”
說到*甜食*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眼神明顯躲閃了一下。
——那幾乎可以證明,他是在說謊。
「不過,『不愛吃甜食』,聽起來也不像是什麼過分的謊言。也許是布朗先生有什麼其他的忌口吧。」阿南這麼想著。
“這樣嗎?真是遺憾。”她聳了聳肩,接著把自己碟子裡剩下的那半塊餡餅送進嘴裡。
偵探小姐一麵咀嚼著,一麵用餘光掃過餐桌旁的食客們。
「………………嗯?」
一、二、三、四、五、六、七。
少了一個。
那個脾性火爆的凱特、他們投選出來的『殺人犯』小姐不見了。
“凱特小姐去哪裡了?”阿南的嘴裡塞著餡餅,含混不清地問道。
伊恩垂眸抿了口茶——倘若不是坐在封閉的黃金塔裡,此時應當在他的手裡配一份報紙,這讓他看上去就像個真正的上層階級紳士一樣——然後毫無波動地說道:“她被單獨關押起來了,在塔頂的機械間裡。那裡有鎖、有床、有盥洗室,還有一扇跳下去就會摔得粉身碎骨的窗戶,簡直就是天然的牢房。”
其實阿南也多少有料到,偵探們大概不會允許一個嫌疑人同他們一起上桌吃飯。隻是她沒想到,他們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可是……這不算動用私刑嗎?”阿南疑惑地說。
“嗯,我們其實也不願意這麼做的,但眼下更要緊的是確保我們的安危。”坐在阿南的對側的愛倫·阿爾貝爾緩慢地說,“……巴斯醫生是這麼說的。”
這位胖紳士正在吃一片沒有用黃油煎過、也沒有塗抹任何果醬的白麵包,看上去,他應該和布朗克斯先生一樣,拒絕任何會產生過量多巴胺的食物。
“我隻主張讓她單獨睡一間房,可從沒說過要把她關押到塔頂上。——這都是布朗克斯的主意。”巴斯醫生反駁道。
醫生的早餐是一杯熱咖啡。咖啡的蒸汽在他的鏡片上蒙起一層白霧,令這位不苟言笑的醫生顯得有幾分滑稽。
“好吧,總之惡人都是我來當。”布朗克斯訕笑著搖搖頭。
“可是這樣的話,凱特小姐豈不是沒飯吃了?”阿南擱下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餅屑,“她現在隻是*嫌疑犯*,我們沒什麼理由要餓著她,對吧?”
就在這時,坐在她身旁的卡梅裡女士忽然發話了:“說到這個……正好,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她將自己手邊的一隻金屬托盤推到阿南麵前,盤中放著一塊水果餡餅、半個蔬菜三明治,以及一隻盛滿紅茶的小茶壺。
“替我送到樓上去,斯賓尼小姐。”
*****
還沒等阿南爬完最後一層台階,一陣響亮的哭喊聲便順著螺旋形的樓道傳進她的耳朵裡。那哭聲實在過於歇斯底裡,以至於阿南整個人打了個激靈,險些沒從樓梯上摔下去。
她慌忙扶正了手裡的托盤,然後快步走到那扇銅皮門跟前。
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