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黑薔薇(1 / 2)

《請忘記我吧,偵探》全本免費閱讀 []

012.

“你說她是……伊麗莎白!?”

銀發指揮家佝僂著背、瞪圓了眼,淺灰色的虹膜將他的瞳孔映襯得更小。他的膚色原本就慘白得嚇人,在那對厚重的黑眼圈加持下,儼然若一副剛從棺材板底下爬出來的模樣。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他還伸出一根枯枝似的手指,非常沒禮貌地在阿南的鼻尖前比比劃劃。

相比之下,另一邊的阿南反倒鎮定很多。

貴族姑娘正舉著一封漆黑色請柬,衝托德晃悠了兩下:“怎麼,這份邀請函還不夠有說服力嗎?”

指揮家用另隻手揉了揉眼睛——無論怎麼看,請柬的收信人那欄都用亞斯圖語赫然印刷著『伊麗莎白·馮·內瑞雅布』的燙金字——他那根沒禮貌的手指頭也逐漸沒了底氣,蔫巴巴地耷拉下來。

“好吧,好吧……”托德有些懊惱地抓抓頭發,“您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原諒我先前沒能認出您來。”

「奇怪,伊恩明明說過,伊麗莎白自小深居城堡,從未離開過內瑞雅布郡。這個首都來的皇室指揮家,為什麼會知道伊麗莎白的樣貌?」

儘管內心充滿疑惑,但阿南很清楚,此刻應當鎮定下來、維持人設。

她不慌不忙地將邀請函收回包裡,隨後斜瞪了他一眼,假意慍怒地擺起大小姐架子。

“真是失禮……今天是我第一次離開內瑞雅布郡參加如此正式的社交活動,所以難得地化了個小妝。你知道對一位化了妝的女士說『變化很大』什麼的是一件多冒犯的事請嗎?”

語畢,她還裝模作樣地用手指抹了把眼角。

托德怔了一下,頷首附和道:“嘛嘛嘛,也是,我還從來沒見過伊麗莎白小姐化妝後的模樣。——畢竟我們上回見麵的時候,小姐您還沒學會下地走路呢!”

「又來!?這個伊麗莎白小時候到底被多少七姑八姨抱過啊!」

“啊啊…就算我這麼說,小姐您應該也記不起來我是誰吧。”

托德清了清嗓子,又煞有介事地扶正了胸前的黑玫瑰,將右手按在心臟的位置,半彎下腰行了個禮。

“請容許我再次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名為托德,曾經是一名輾轉於名門貴族間靠演奏為生的貧苦鋼琴師。十七年前,曾在伊麗莎白小姐的周歲宴上,為這位美麗的小姑娘彈奏過一曲《月光》。”

指揮家講到這兒稍事停頓了一下,抬眸瞄了眼阿南的眼睛。

“唔……仔細一看,您的虹膜還真是特彆。這如同查羅石一般迷人的紫色,確實與十七年前無異。”

“十七年前……”阿南吞了口唾沫,“冒昧地問一下,你今年多大?”

她倒不是真的好奇托德的年齡,隻是……

眼前的男人雖然麵容異常憔悴,但從舉止與氣質上來看,應該和伊恩也差不了幾歲。她實在無法想象十七年前,這個人的鋼琴水平已經出色到能為公爵獻曲。

托德將眉毛挑得很高,絲毫不掩飾心裡的得意:“哦呀?小姐這是對我感興趣了嗎?”

“不,我沒那個意思。隻是覺得你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麼……年長。”

“嗬嗬嗬,小姐還真是會說話。很可惜,鄙人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

“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粗口*,貨真價實的瘋子,根本講不通。」

老實說,要放在平時,估計阿南的拳頭早就已經招呼到托德的鼻梁骨上了。我們的大指揮家之所以能毫發無損地站在這裡,還得多謝阿南小姐的遠見,她可不想因為暴揍皇室音樂家而和伯爵謀殺案一起登上明早的頭條。

“嘛嘛。總而言之,今天我之所以會來到這裡,其實是受到海信斯伯爵的邀請,擔當本次音樂會的指揮一職。順帶一提,剛剛演奏的那首交響曲也是出自鄙人之手。”托德將額前垂懸的銀絲捋到腦後,忽然仰頭感傷道,“隻可惜第四樂章還沒結束,演奏就被迫終止了……”

講到這裡,他白得發紫的嘴唇微微張開。阿南原以為他是要歎氣,誰知那指揮家卻惡狠狠地咂了下舌,上一秒還黯然神傷的臉上瞬間湧起慍色。

“這·都·是·因·為·你·們!”他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衝天花板嘶吼道,“你們二樓觀影台上製造出來的莫名其妙的騷亂,將我的演出徹徹底底地毀了!真是不可理喻!!”

“海信斯……早就跟他說過,送請柬的時候要一再篩選!那幫不懂音樂的蠢貨,隻是披著綾羅綢緞的豬玀而已,他們根本不配踏進莊園,用他們的臟腳玷汙這神聖的劇場……”

托德的聲音愈發陰沉,說到最後,變成一種近似於埋怨的語氣。

“哎……”他把剛才沒歎完的那口惡氣給吐了出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海信斯伯爵去哪了?怎麼散場之後就沒見著他?他當時應該和你一起坐在二樓吧,小姐?”

他用迫切的眼神追問著阿南。後者卻無言地扭過頭,將視線彆向一旁的地板。

托德順著淑女的視線朝座椅後側望去。

他的要找的海信斯伯爵就靜靜地側臥在那裡。不過,就目前的狀態來看,伯爵恐怕再也回答不了他的問題了。

“……………………”

“……………………”

“……………………哈,嗬哈哈……”

那指揮家沉默了很久,久到阿南還以為他站著嚇昏過去了。終於,他用手托住自己的半邊臉,從嗓眼裡擠出這麼幾個音節。

那笑聲過於古怪,甚至,阿南一時間分不清他是在哭還是在笑。

「壞了,這家夥本來就一副精神不太穩定的樣子。不會見了屍體後理智檢定沒過,直接臨時瘋狂了吧?」阿南大呼不妙。

她遲疑著靠近了一步,抬起右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兩句:“喂,你沒事——”

“沒想到啊沒想到,那孩子居然真的出手了……我還以為那孩子肯定沒有這個膽量呢……哈哈哈……”

“?”

阿南的手在空中停滯了半秒,原本想拍拍他的動作轉為抓住那人的衣領。

後來再回想起這件事時,阿南也說不清楚當時自己為什麼會那樣焦躁——這就好像是看到學校中那個遭受霸淩的孩子從教學樓躍下,霸淩者卻在一旁拍手調侃“那孩子居然真的跳了”一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