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 / 2)

劉家二人死後的第三日清晨, 墨珣按例應當出門去書院了, 卻是提著書袋還沒走出國公府的大門, 便讓越國公差人叫到了宴客廳去。

越國公自打丁憂之後起得一直都晚, 除卻頭幾日來逮他練武之外,基本上都得等到墨珣出了門才會醒。

今天這麼早喊他過去必定不會是小事。想通了這點, 墨珣也不敢耽擱,這就跟著下人往宴客廳去了。

到了宴客廳, 墨珣發現今日廳中竟然有客,不免有些意外。他在越國公府住了也有好幾個月了, 府上除了謝建陽之外,再沒有外人來。像今天這樣一次性來好幾個還真是讓人意外得很。

因為並不認識這些人,墨珣便簡單地衝他們打了招呼,這才主動問起越國公今日喚他過來所為何事。

雖然不認識, 但有幾個人看著眼熟,想來應當是曾經見過的。墨珣彎腰時腦子轉了一圈, 難不成是為劉益民的事?

“這位是建州撫台鄭少傑鄭大人以及他的哥哥。”越國公本來是不打算放人進來的, 畢竟鄭少傑來意太過明確了。但鄭少傑怎麼都是朝廷命官, 手下還管著兵,要攔也不知道攔不攔得住。乾脆好聲好氣請人進來,聽完他的訴求之後再好聲好氣把人送走。“餘下的幾位是你同窗劉益民的家人。”

“是。”墨珣點頭,再一次衝他們拱手, “鄭大人, 諸位。”

打過招呼之後, 墨珣就退了幾步, 離他們遠些。這些人麵容看似悲愴,實則一個個各有各的想法,就連鄭少傑這麼板著張臉,也不見得是真為劉益民而來。

鄭少傑擺擺手,直接就開始問墨珣的話,“我今日未著官服,無需多禮了。”簡單的寒暄過後,鄭少傑才將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我今日前來是想針對我外甥劉益民一事問你幾個問題。”

“是。”墨珣鄭重地點頭,等鄭少傑開口。雖然麵上沉靜,但心中所想的卻是——謝建陽早早便將考生的供詞都拿到手了,當時也是經了所有考生認定並無錯漏和偏頗,怎麼今天又找到他頭上來?

鄭少傑頷首,“劉益民出事的時候你在場嗎?”

“是,學生在場。”墨珣眉頭皺了一下,隨即展開。在場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沒事來問他?

墨珣還沒思考完,鄭少傑又問:“劉益民是在書院中出的事,對嗎?”

“對。”墨珣答話很快,因為鄭少傑問的都是一些很基礎的問題。而且鄭少傑似乎是刻意在提高問話的速度,以此來使墨珣的速度也跟上來。兩人以一種“快問快答”的方式交談著。

“劉益民是被周江源打死的嗎?”

關鍵問題來了,然而墨珣搖頭,“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在現場嗎!”劉益民的家人忽然發難,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去抓墨珣。

墨珣一直防著他們這招,便飛快朝越國公的方向退了兩步,丁成英則伸手攔住了對方的動作。越國公這時才厲聲警告道:“鄭大人!”

鄭少傑先將人喝住,這才對越國公致歉,說是疏於管教,回去一定嚴加管束。

越國公還能說什麼?人家家裡死了人,急也是正常。但剛才鄭少傑的問法,聽著就讓人覺得有古怪。

“你不是在場嗎?怎會不知?”鄭少傑瞥了哥哥一眼,讓他往後退些,不要做出這等潑夫行徑,又轉而繼續問墨珣。

墨珣身後站著越國公,底氣也足,伸手隨意在自己的眉頭處比劃了一下,這就說了句,“我就這麼高,又站在後頭,看不見自然不知道。”

鄭少傑被墨珣這麼一噎,好半天沒想出詞來說他,但又不甘心這事就這麼黃了。畢竟他們挑上墨珣本就有所考量:墨珣年紀小,稍作引導可能就會順著他們的話往下說;他身後還有越國公,說出來的話也能得人信服。

而且這次還不是他哥兒子出事這一項,連帶他的公公都給氣死了。鄭少傑後槽牙微微咬緊:兩條人命,總得討回來。

原來這事是打算交給王大人全權定奪的,但卻沒料到周江源背後也有人。權衡利弊之後,王炳獻也勸過他,要不退一步,讓周家賠點錢了事,輕判算了。

所謂輕判,其實就是剝奪周江源的功名,再判個流放三年。對於身負兩條人命來說,這個判決真的很輕了。三年之後他就可以再次回到建州,重新開始生活。更何況他上頭既然有人,那麼流放三年的日子一樣可以過得很舒坦。這對於已經死掉的劉益民來說真的很不公平。

鄭少傑被自家哥哥哭得實在是沒辦法了,又找了王炳獻一趟,這才得了王炳獻一句準話——真想讓周江源重判也行,但要有確鑿的證據,不能隨意就讓丞相那邊翻盤了。

隻能一擊必殺,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否則鄭少傑這次鬨起來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可哪來的確鑿證據?當時場麵混亂得很,按得到的供詞來看,根本就沒人親眼瞧見了。周江源咬定了不是自己打了劉益民,劉益民的死與他無關。

這下沒有人證,當時跟周江源一起打人的武生估計瞧見了也不敢說,挨打的文生事發之後各回各家,應當都被約束過了。

而且按王炳獻所說“不能輕易翻盤”,那麼這個證人就必須不會被丞相那邊的人震才行。思來想去,隻有墨珣才最合適。

之後鄭少傑就看了他哥哥一眼,轉瞬間劉益民的爹爹眼眶就紅了,隨後眼淚就下來了。“可憐我的益民啊,年紀輕輕這就去了……還有我那公公……”他邊說邊哭。

墨珣隻覺得自己眼瞼處抽搐得厲害,他不是很耐煩看人哭。倫沄嵐是生身之父,忍就忍了,彆人他還真不伺候。

雖然劉益民的事,墨珣也覺得很可惜,但這並不構成他被人當成傻子的理由啊。現在鄭少傑過來問他這些問題明顯就是想讓他當證人以證明是周江源殺了人。如果墨珣當真瞧見倒也罷了,可問題是他一直站在最外圈,壓根就沒看到究竟是誰揍的劉益民。就算周江源當時揍人揍得最凶,可萬一他揍的真不是劉益民呢?

劉益民的爹一開始或許還裝了一下,可哭著哭著就真到了傷心處,竟是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不多時眼淚鼻涕就完全黏糊在一起,也分不清哪是哪了。

真哭假哭墨珣還是分得出來的,隻有到了這個時候墨珣才真的覺得有些心酸。畢竟養了這麼大的孩子,說沒就沒了,還是讓人毆打致死,怎麼想都咽不下這口氣。要換成是他的弟子這麼被人搞死,他不殺光對方宗門就把他名字倒過來寫……但是,偽證他當真是做不了。

越國公此時也沒發話,他昨天就囑咐過墨珣不要摻和這個事,更何況據墨珣所說,他本就什麼都沒瞧見。鄭少傑打的什麼主意,越國公看得很明白。而讓墨珣來見他,除了是給他一個麵子之外,還有就是想看看墨珣會如何處理這種事。無論墨珣最後怎麼做,他都護得住。

“鄭大人,我所言句句屬實,我當時站在最外的位置,根本就沒看到人群中心是個什麼情況。”墨珣不想再糾纏,隻把話說明白了。他不可能去勸劉家人,說什麼也有可能不是周江源將人打死的。此時劉家人既然已經認定了周江源,那無論如何這個罪名也隻能由周江源擔下來。

墨珣話音剛落,又引來了劉爹的呼天搶地。他剛才已經哭著哭著跌坐到了地上,此時竟是掙紮著要來拽墨珣的衣裳。“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我家益民是你的同窗啊!”

這就是胡攪蠻纏了吧!

墨珣覺得自己剛才也沒說什麼話,怎麼就引來了劉爹的控訴?有心想反駁,可又實在見不得他哭成這般模樣,便又退了兩步,退至越國公身側。

眼見著對方似是從墨珣這邊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要賴死在越國公府上,墨珣瞬間就將對他們僅存的可憐收了回來。可不就是覺得他年紀小好拿捏,才找上門來的嗎?否則當時在場那麼多人,挨打的文生也有好幾個,找他們作證不是更有說服力嗎?隻要每個人都咬定了打自己的武生並不是周江源,那剩下可不就是劉益民被周江源打了嗎?

鄭少傑見哥哥鬨得差不多了,又遞了個眼色給身後的人,讓人上去將他哥哥扶到椅子上坐下。這就又開口問墨珣,“那麼劉老是在書院身亡的嗎?”

“學生不知。”這點真不知道,先生一說可以回家,墨珣就走了。

“你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墨珣當即閉嘴,他現在多說無益,這些人反正也不是為了聽他說這些的。

越國公見鄭少傑問得也差不多了,便接了一句,“那日申時墨珣就回來了。”

“可憐我家少爺和老太爺,至今棺木還擺在衙門內。而那殺人凶手竟要從輕發落……”劉家人又抽抽搭搭地哭上了,墨珣無法,隻眼觀鼻,在一旁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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