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看著陳子溪麵上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 也多說什麼, 隻給了陳子溪一個表情，讓他自己去體會。
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 墨珣自然知道有些話，還是得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好。
從墨珣發夢，知曉這個紅梅印記究竟代表了什麼開始，墨珣就沒有擔心過。
因為, 墨珣打後世而來，在後世卻根本沒有聽說過有關“天魔”的事。
按照他這段時間所了解到的事來看, “天魔”應該已經不存在於下界了。
那麼，對下界而言，天魔便算是徹底被解決了。
墨珣雖不敢打包票, 保證林醉能萬無一失, 但他在夢境裡也瞧見了，林醉額頭上的紅梅印記出現了之後，他還在徽澤大陸上行走，也是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才被人發現是覺醒了天魔血脈……
既然如此, 墨珣何不一開始就先把這個苗頭給掐住？
不管林醉是不是真的天魔，先給他說成是在華海秘境裡獲得的“傳承”。
墨珣現在的身份，雖不及後世的高, 但在徽澤大陸上還是有一定話語權的。
縱使日後真的被人發現了,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總不能因為擔心, 就把自己給愁死了吧！
墨珣並不認為, 從後世而來的自己，還會被彆人逼到□□消亡的地步！
陳子溪不知道墨珣心裡想了些什麼，但他確實是覺得林醉運氣未免太好了。
他們才剛剛分開幾天，林醉就已經有了天大的機緣！
許多修士勤勤懇懇地修煉多年，都抵不過旁人遇上的一個機緣。
哪怕陳子溪並不知林醉究竟獲得了怎樣的機緣，但額頭上能出現這麼明顯的印記，總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墨珣見陳子溪隻有感慨，而沒有其他嫉妒、憤恨的情緒，暗自點了點頭。
陳子溪這人，目標明明白白，倒不讓人討厭。
墨珣知道陳子溪為了尋找林醉，這幾日一直在此處徘徊，並未離去，心中自然也承了陳子溪情。
知道陳子溪所圖不過是修煉神識的功法，乾脆就趁著林醉還沒醒來的時候，主動跟陳子溪提起了一些。
第一次得到尊者這麼一對一的指點，陳子溪很激動。他本身的悟性也不算太差，但卻是因為初次接觸到這樣修煉神識的功法，在接受程度上卻是不如不如林醉的。
陳子溪與墨珣雖然同是玄九宗的修士，但他們師父不同，修煉的側重點自然也不一樣。
墨珣所講習的功法幾乎是一種全新的、無人接觸過的功法，陳子溪不得不從頭學起。
偏偏墨珣這個人講習，講究的就是一個“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於是乎，陳子溪學得是既痛苦又快樂。
墨珣以往也很少在玄九宗內開講，陳子溪一時也拿不準墨珣的習慣，隻能先將墨珣所講的內容逐字逐句記下來，回頭私下裡自己再好好反芻。
墨珣在“上一世”的時候，曾做過“東宮三師”之一，不是實職，也就是給太子做教習的。
墨珣是無從評價自己教習水平的，但牽複帝乃至之後登基的周豐帝，都沒說過他什麼就是了。
陳子溪確實隻是死記，墨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他什麼好。但每個人的學習習慣不同，墨珣也不強求。
儘管如此，可還是會覺得陳子溪的悟性未免太差了！明明當初墨珣隻是跟林醉提了一句嘴，林醉立刻就領悟進階了！
陳子溪的情況，如果換做是後世的那個墨珣，恐怕直接就尥蹶子了。
但也正是因為有了“上一世”的經驗，又因為在等林醉醒來，墨珣對陳子溪可謂是耐心十足。
反倒是陳子溪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墨珣並沒有費心去揣度陳子溪的心境，畢竟陳子溪是早早就已經將自己的意圖泄露給自己知道的。
在墨珣看來，一個人，有所圖，不可怕。
可怕的是，有所圖，卻不為人所知。
在幻境裡，阿豨是呆在墨珣肩上的，但現實中的阿豨卻是跟林醉在一起的。
在墨珣與陳子溪論道期間，阿豨便已醒了。
它在幻境之中已能口吐人言，出了幻境，這個傳承也沒丟。
阿豨睜開眼之後，四處看了看，便看到九淵尊者與陳子溪的身影。
阿豨並沒有直接朝著墨珣飛奔過來，而是先退開幾步，仔細打量了林醉，見林醉似乎沒有危險，這才邁開小短腿朝著墨珣跑了過去。
墨珣與阿豨在幻境之中已經形成了一定的相處模式，現在阿豨跑了過來。墨珣便也將手攤開，放到了地上，讓阿豨能到自己掌心裡來。
陳子溪倒也不在意這個靈寵的打擾，反正尊者所說，已經夠他好好參悟的了。
就算此時，叫他離開華海秘境，回到玄九宗，他也仍是認為不虛此行。
陳子溪現在已經沒了在華海秘境之中尋寶的念頭，隻想著找一處清靜的地方，將尊者所講習的部分好好領悟一番。
“尊者。”阿豨像模像樣地同墨珣問安。
陳子溪聽了，下意識便“咦”了一聲。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林師侄的靈寵，在前幾日，還不會說話，就這麼短短幾日的功夫，竟已能口吐人言了？！
“長老。”
因為陳子溪發了聲兒，阿豨也不能裝作沒看到，便也同陳子溪問了個安。
陳子溪不由得心生感慨——林師侄這可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就連跟在身邊的靈寵都獲得了這麼大的機緣！
原先，陳子溪對九淵尊者與林師侄在幻境裡遇上了什麼並不好奇，但現在，陳子溪卻是有點想知道了。
墨珣看出了陳子溪心中所想，但幻境裡發生的事卻是不能說的。
墨珣將林醉額心上的印記胡謅成是傳承，本來就經不起什麼推敲。如果他再細細說了兩人在幻境裡的遭遇，那豈不是下一刻就要露餡了？
撒一個謊，還要編成千上萬的謊來圓……
墨珣乾脆就當沒瞧見陳子溪的眼神。
反正，以他的身份，陳子溪也不可能逼著他說出什麼來。
不過，倒是可以先想想，如果回到了宗門之中，掌門或是明玥尊者問起，他該怎麼搪塞過去。
墨珣隨手將阿豨托到了肩上，就讓它呆在慣常的位置上。
“尊者，林醉那邊……”阿豨小聲提醒著。
在幻境裡，尊者讓林醉將他們之間的關聯斷開，以至於阿豨現在無法得知林醉的狀況，隻能讓尊者去看看。
阿豨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墨珣背後一晃一晃的，顯得一點兒也不穩重。
“你讓他自己接收一下，應當很快就好了。”墨珣這麼說著，伸手去揉了揉阿豨的頭，直把阿豨揉得左搖右晃的。
阿豨本是想問“接收什麼”的，但被墨珣搓得實在是顧不上了，隻能“嘰”個幾聲表示抗議。
墨珣見揉得差不多了，阿豨應當不會再問了，這才收回了手。
接收什麼？
自然是傳承。
阿豨也跟他們一同在幻境裡，林醉有沒有獲得傳承，阿豨也是心知肚明的。
墨珣擔心阿豨在陳子溪麵前說漏了嘴，隻能先堵住它的嘴，等回頭再跟它說說。
“天魔血脈”的事，墨珣不能說，隻能直接禁止林醉與阿豨兩人提起幻境裡發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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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珣與陳子溪統共也沒說上多長時間，陳子溪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仍是厚著臉皮強占著墨珣的時間。
畢竟像現在這樣，能得到尊者單人指點的機會實在太少了！
尊者現在不過是因為承了他的情，才特意指點他一二。
等到林師侄醒來之後，恐怕就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哪怕他們屬於同一個宗門，但叫陳子溪到九淵峰去尋九淵尊者，那也要看尊者是否願意見他。
挾恩圖報的事，陳子溪是做得出，可也要他於九淵尊者有恩才能挾啊！
……
在阿豨醒來之後不多久，林醉也睜開了眼。
他隻記得在幻境之中，被墨珣護在身下之後，受到了靈氣的衝擊，而後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下一經睜眼，自是立刻找尋起墨珣的蹤跡來。
墨珣與陳子溪兩人並沒有離林醉太遠，林醉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墨珣與陳子溪的身影。
看到陳子溪，林醉的記憶瞬間回籠，顯然是知道他與墨珣已經離開了空靈的幻境，且剛才在深淵之外施展驟雨劍法的人就是陳子溪了。
林醉起身，走到陳子溪麵前，當即拱手道：“有勞陳長老了。”
若是隻有林醉在場，陳子溪這個“長老”身份，受下林醉的這句也沒什麼，可偏偏林醉的師父還在一旁看著……
陳子溪連連擺手，“林師侄太客氣了。”
有墨珣在場，林醉也不多想，隻是看了一眼乖巧安靜呆在墨珣肩上的阿豨，不置一詞，這便退到了墨珣身後。
陳子溪此時，才像是想起了什麼，繼而問道：“尊者可找到銀絲仙草了？”
墨珣：呃……好像忘了。
“還未曾。”
經了陳子溪的提醒，墨珣這才想起了九淵尊者此行的目的來。
好在，他進入幻境之後，華海秘境才過去幾日，還有時間能讓他再找。
陳子溪絲毫不覺得意外。
尊者被幻境給魘住了，自然是沒有功夫去尋銀絲仙草的。
而且，從幻境的結界被打破的那一刻起，原本籠罩在密林裡的迷障已經全部消失了，現在怎麼看，這個地方都不像是適合銀絲仙草生長的地方。
一想到這地方是自己領著尊者來的，陳子溪的臉上，立刻出現了明顯的尷尬：“這可真是……”
“這事兒不怪你，你事先也不知情。”墨珣表現得毫不在意。
本來空靈就在等九淵尊者和林醉，就算陳子溪沒有領著他倆過來，恐怕他與林醉也會因為彆的什麼原因進入空靈的幻境之中。
這事兒還真說不準。
“尊者明鑒。”
陳子溪不知其中端倪，隻當是墨珣太好說話。
整個玄九宗都知道九淵尊者性情清冷，難以親近，每每出席宗門大會，也都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從不發表言論。
現在想來，傳言果然不可信！
墨珣略略莞爾，這便側過頭去問林醉：“感覺如何？”
“尚可。”林醉點頭應了。
不知是不是林醉的錯覺，他總覺著，墨珣這話似乎並不是為了問他好不好，而是在提醒他什麼。
林醉一時間無法辨彆，但卻在接觸到了墨珣的視線之後，能覺察到墨珣的意猶未儘，就像是有什麼話，隻能私下裡交代，而無法當著陳長老的麵明說。
林醉話音剛落，墨珣便直接用神識探查了他一番。
墨珣還記得，林醉說他在幻境裡曾用魔氣進行修煉，雖然那個魔氣隻是空靈所幻化出來的，但林醉的神識以及識海卻當了真。
墨珣也不敢肯定會不會對林醉的身體造成損傷。
就算林醉是天魔體，隻要林醉一朝沒有刻意害過人，墨珣就不會將他與邪修混為一談。
墨珣本來就不知道“天魔”是個什麼東西，他所知道的，全都是從夢境裡來的。而在夢境裡，墨珣並沒發現林醉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過是修真界之中一個關於天魔的傳言，就要被其他的修士趕儘殺絕……
一想到林醉被逼到那種地步，墨珣的眼神頃刻間便收緊了幾分。
礙於陳子溪在場，墨珣眼中的不虞隻是稍縱即逝。
饒是一直注意著九淵尊者動靜的陳子溪，也沒能覺察到分毫。
墨珣很快調整了心態，這便又對著林醉道：“如果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就直接跟我說。”
“好。”林醉很快答應了下來。
陳子溪的視線在九淵尊者與林師侄之間來回轉了幾下，總覺得有什麼不大對勁的地方。
就在陳子溪心裡犯著嘀咕的時候，墨珣道：“我準備去尋銀絲仙草，恐怕要與子溪就此彆過了。”
如果墨珣不提，陳子溪大可以覥著臉當個小尾巴，一路跟在九淵尊者身後。
但尊者現在一經開口，便是在下逐客令了。
陳子溪自知不能再討饒，便主動提出辭行。
墨珣見陳子溪上道，麵上又和煦了幾分。
待陳子溪離開之後，墨珣才伸手在林醉額心上一點，“還在。”
林醉稍稍退後了一步，摸了摸被墨珣點過的地方，眉尾輕挑，不甚在意地開口道：“不好看嗎？”
墨珣一怔，卻是沒料到林醉膽兒肥了不少，竟然敢這麼跟自己說話了。
但在麵對林醉的注視時，墨珣還是忠於本心，實話實說：“好看。”
話雖是林醉問的，但在聽到了墨珣的回答之後，林醉麵上飛快地閃過了一絲赧然。“既然你覺得好看，那在就讓它在吧。”
林醉並不知那個印記的含義，隻當是個裝飾罷了。
而且，他在墨珣的識海裡也曾見到過這個紅梅印記……
既然墨珣喜歡，那就不需要再額外想法子除去了。
陳子溪離開之後，倒是心念一動回頭看了一眼，正瞧見了九淵尊者正低著頭，拉著林師侄的手，說著什麼。
遠遠看去，倒有那麼點兒耳鬢廝磨的意味。
陳子溪心中的那個不對勁的感覺更盛，似乎有什麼答案正呼之欲出。
正當他要回過頭的時候，正正好瞧見林師侄伸手推了九淵尊者一把！
陳子溪：…………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
……
墨珣當然沒有錯過陳子溪的那一個回頭，甚至於，墨珣是故意在陳子溪還沒有走遠的時候與林醉做出這般親昵的姿態的。
陳子溪不問，墨珣自然不可能眼巴巴地告訴他，自己已經與林醉結為了道侶。
而他倆結為道侶已是既定的事實，等回到了玄九宗之中，便要將此時稟報給掌門知道，也用不著在陳子溪麵前隱瞞什麼。
林醉也是因為發現了墨珣的想法，樂得配合。
見陳長老一臉驚愕地轉了身，再不敢回頭地火速離開，林醉當即便是一個“噗嗤”，笑出了聲兒。
阿豨原先是挺煩這個陳子溪的，但自從在幻境裡度過了一個多月之後，它反倒是將陳子溪忘諸腦後了。
離開幻境之後再見到陳子溪，阿豨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麼討厭他了！
畢竟，尊者與林醉已經互訴衷腸，結為道侶了呀！
陳子溪不可能把尊者搶走，也不能將尊者與林醉分開！
那它，自然也能繼續呆在尊者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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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墨珣已經同林醉說開了，倒也堂而皇之地將林醉帶在身邊。
林醉原想著，帶著自己，會耽誤墨珣尋找銀絲仙草。
但墨珣一經板起臉來，林醉也就隻能聽從了。
離開了幻境之後，墨珣的顧慮少了許多，倒是時不時會與林醉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林醉自知奈何不了墨珣什麼，惱羞成怒是常有的事，偏偏墨珣樂此不疲，林醉也就隨他去了。
與此同時，墨珣還跟林醉與阿豨交代了一遍林醉額心上那個紅梅印記的由來。
林醉心中狐疑，隻覺得不過是個印記，沒必要還給它準備個前世今生的故事。但墨珣表情嚴肅，又是以警告的語氣說的，叫林醉與阿豨不自覺便點頭應下了。
銀絲仙草對墨珣而言是可有可無，但對於九淵尊者的師姐——明玥尊者來說，卻是必需品。
明玥尊者的壽元，耽誤不起了。
如果沒有數枚極品聚靈丹佐以修煉，恐怕兩百年內就會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