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戰爭開始以來,毛利輝元第一次體會到核心區域遭受侵犯的感覺。甚至差不多可以說是這輩子第一次。
他幼年喪父,自從懂事起就有偉大的爺爺罩著,四麵的鄰居不是已經跪地求饒,就是即將被打得跪地求饒,從無一合之敵。後來戰線越來越長,終於與北九州、近畿的豪強打交道,儘管互有勝負,卻始終都是境外作戰。
安藝、周防、石見、長門、備後這些地方,基本都見不到什麼刀兵之事,漸漸在向集權化一元化方向前進,這是由一介土豪地侍,完成下克上,轉換為戰國大名的標誌性變化。
但是四國兵的到達打斷了這一切。
長宗我部元親本人由於喪子之痛憂思成疾沒有行動,但他弟弟香宗我部親泰也是個知兵善戰的人,領著一萬名精銳士兵,麵對各地留守的老弱殘兵,堪稱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僅僅五天時間就連續攻克三座小城,占領了物產富饒交通便利的廣島三角洲。距離敵方大名的居城僅有兩日路程了。
毛利輝元原本打算先集中兵力對付尼子複興軍的,聽說背後不穩趕忙緊急撤退回援,折返吉田郡山城。
此城地勢險要,牆垣層疊,糧秣充足,就算十萬八萬人來圍,也可固守一年半載的。
可是他的兩個叔叔處境就尷尬了。
吉川元春需要單獨麵對尼子複興軍的頑抗與平手主力大軍的進犯,小早川隆景則必須應付宇喜多直家、彆所長治的攻擊和一千艘船隻的壓力。
總之是左支右絀,捉襟見肘了。
進入因幡,兵圍鳥取城之後,平手汎秀見敵方守備森嚴,判斷一時難以攻克,又見南邊的進展,靈活改編了側重點。
保持三萬人在山陰作戰的同時,命令岩成友通領一萬人到山陽,臨時指揮宇喜多、彆所的聯軍,猛擊備中。
九鬼嘉隆、安宅信康、來島通總隻需將毛利水軍牽製在三島地區即可。
然後中村一氏前往四國,整合所有可用之兵,包括十河、三好、西園寺、香川等等在內,支援香宗我部親泰,但目的並非急於攻打吉田郡山城,而是要在廣島築城,作為前線要塞。
三大禦商設在四國地區的分店將承擔工程所需的物資和人力。
野口政利再帶八千人,跨海去攻打防備空虛的長門、石見,要求是隻撿軟豆腐挑絕對不許啃硬骨頭,如果毛利輝元或者吉川元春去救援那麼就縮回來,等援兵回到前線再繼續騷擾。守軍超過一千人的城池也不用攻打,隻需要在城下放火焚燒房屋,摧毀街道,打擊敵人未來的戰爭潛力。
或者說是逼迫毛利家臣服的攻心之策。
長遠來看這樣似乎會招致百姓們的仇恨,失去關西民心,影響未來的安定。不過平手汎秀本來就沒有直接統治這些地區的念頭,也就十分無所謂了。
唯一需要克服的是對貧苦人民的同情心態。這種多餘而且有害的東西經過數十年耳濡目染之後大概十不存一了,不過僅剩的那一點點殘餘卻始終不肯完全消散。
連續取得伊予北部,播磨中部,平定了但馬全境,又占據丹波、丹後之後,平手汎秀已經發現自己漸漸接近於行政能力的天花板了。
短期內就算在拿到新的地盤,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去實施集權化了。如果強行推動的話,就會出現以前曆史上那種名為中樞直轄,實則奈何不了地方豪強的情況,到時不免十分尷尬。
缺乏一元化傳統,也沒有文官群體存在的扶桑,走上了幕藩體製,直到近代才有了都道府縣,這種發展曆程顯然有著其必然性,非人力所能乾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