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靶場(1 / 2)

穀三曾在靶場生活過。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什麼能讓她熟悉的,大約也隻有這種地方了。

她站在靶子前,手裡握著槍,手臂平直,三點一線,瞄準目標,扣動扳機。

槍聲在她耳邊連連響起——

她到底還是更適應有硝煙味的地方。從穀三有詳細記憶起,生活就是不斷地逃亡、戰鬥,閒暇時光也都用來為下一場戰鬥做準備。有母親在身邊時勉強還有人來保護她,離開“家園”以後,她不得不堅強起來,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當時落腳的靶場後來經過改造成為了2號要塞。那個時候人們漸漸意識到,不斷在喪屍群之間轉移是沒有用的,這樣不停逃亡,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死在奔逃的路上。人們開始有意識去尋找一片空曠的地盤,在那個基礎上安寨紮營。當年第一場雪落下時,幸存者們在靶場外圍設下了一圈又一圈的陷阱。

教她握搶的是位退役老兵,大家都叫他老張,穀三就喊他張叔。老張五十多歲,據說育有一子一女,兒子當兵的,女兒是護士。老張這一雙兒女早在喪屍潮爆發時就上前線犧牲了。這件事兒其實知道的人也不多。老張是個沉悶的脾氣,不愛和人講這些。穀三也是有次跟他學搶的時候偶然知道的。

老張覺得穀三和他兒子脾氣像,悶葫蘆似的。他一邊跟穀三講如何挖戰渠,怎麼埋伏,格鬥的核心是什麼,一邊說:“咱們爺兒倆也算是有緣分湊上了,你得學好了,將來我要出了事你也好護著自己。”

他把老舊的92式手槍交到小女孩手中時,抬高了她手臂說:“看見那幫活死人你彆怕,你手裡頭有槍,該他怕你。”

他告訴穀三:“深呼吸,靜下心,抬高手臂,三點一線,瞄準目標,扣動扳機。”

老張說,生在這世道說實在是沒得選,不想當兵也隻能當自己是個兵。可既然當了兵,就得知道,槍,就是命。隻要槍在,子彈在,你的命就在。穀三曾經需要很長時間去確認目標,隨著她一次又一次在戰鬥中實踐、總結,逐步成長,如今她隻要拿起槍找準目標,基本都能夠做到彈無虛發。

穀三也終於成為了老兵。而老兵老張呢?

老張把他的命給了穀三。2號要塞扛了三年多,第四年夏季,第三波喪屍潮湧來的時候,靶場內武器耗儘,人們已經預備撤離。撤離途中總有人是要留下來斷後的。老張把穀三推上離開的卡車,把自己的槍塞到穀三懷裡,分彆前,他伸出滿是血漬的手抹去穀三臉上流下的淚水,說:“孩子記著,你的槍就是你的命。你得把你的命護好了,彆讓我覺得浪費!”

穀三到完成一輪射擊之後才慢慢平緩下一直莫名躁動不安的心情。

她從昨晚開始就莫名感覺焦躁。慕容宇華很快就睡著了,但她直到窗簾後慢慢透出光亮也仍未睡熟。前一個世界帶給她的除了絕對實用的戰鬥能力外,本應該有在任何環境下都容易入睡的能

力。可現在,她卻失眠了。

這個世界太過安靜了。

每個夜晚,四周都過分寧靜,毫無危險可言,但反而就是完全和平的一切讓她感到不安。她一閉上眼總覺得黑暗中藏匿危險,下一刻會有嘶吼的喪屍撲上來,睡夢之中都像是聽見槍聲作響,有人嘶吼著要她快跑。

子彈耗儘,穀三嫻熟地更換彈夾再次抬起手來對準靶心。隨著槍擊聲響起,每一聲都砸在她心臟上,強行將她所有的憂慮按回原位。

這不應該是屬於她的世界。這裡離“危險”太遙遠了,這裡人平時計較的東西也跟她所在意的全然不同。在她原本的世界裡,荒蕪到隻剩下希望,人們隻有一個簡單且統一的目標,就是“活著”。

但是這些一個又一個出現在她麵前的人:藍月箐、安蓮、藍紫曦或慕容宇華。他們追求的是穀三所陌生的東西,是生存以外的東西,是她從來沒有機會接觸的東西。

是關於生活的。不僅僅隻是關乎“活著”的。

在她又耗光子彈打算更換彈夾重新上膛那一刻,有人伸手按在了她的槍膛上,穀三下意識轉身將槍口對準對方,且在半秒之內裝填子彈隨時準備扣動扳機。

慕容宇華望著黑魆魆的槍口麵色陰沉道:“我來接你去老宅吃午飯。”

穀三卻毫不在意幾秒之前她差點開槍擊斃自己的丈夫,她側站在射擊點的欄杆旁,將手從慕容宇華麵前挪開,轉向靶子,連看都沒看一眼,連開數槍,靠著移動靶發出的聲響,槍槍正中靶心。

做完這些她把彈夾往外一退,把槍扔給慕容宇華:“如果有人持槍,你的行為非常危險。算上昨天晚上,你已經被我‘乾掉’兩回了。”

“……你怎麼不說你這個人就格外危險?”

穀三聳了聳肩,拿起放在一旁的頭盔朝靶場外走去。慕容宇華緊跟過來:“我的車停在地下車庫。”

穀三沒有答話,隻是等電梯來了之後,摁下一樓按鈕。

慕容宇華又重複了一遍:“我的車在地下車庫。”

“我的車在一樓。”

“我說了,來接你。”

“可我沒答應。”

電梯抵達一層,開門後穀三正準備朝外走,慕容宇華伸手攔住了她:“我需要跟你談談。上次說的事還沒有結果,我們得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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