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小土匪(1 / 2)

穀三找了一個方向,便順著腳下一條路朝外走著。深夜時分,剛吃過喜酒的人三五成群醉醺醺走在街上,無人注意著黑暗中,還有這樣一個殺人凶手挾持了人質離開案發地點。

她慢慢走出了城。一路上李管家求也求過,罵也罵過,哭也哭過,可穀三卻好像是沒了舌頭,始終都不發一言,踩著一雙小腳,自顧自固執地朝外走著。

她就這麼漸漸走離了城市,到了郊外。

周圍少了房屋,多了草木,放眼望去伸手不見五指,好在穀三夜視能力一貫不錯,沒因此遭絆倒。

李管家一開始見她是個女人,又久居深閨,本不放在眼裡,試圖像搶槍來殺了她逃跑,受過穀三幾次教訓,身上挨過刀子後,總算偃旗息鼓,耷拉著腦袋跟著她。兩人安安靜靜在夜色裡走著,穀三忽然停了停腳步。

“就前麵吧?”

李管家不知道她說的什麼,穀三能看見的他看不清楚,這漆黑一片,還沒有燈籠,要不是穀三,也許這會兒他自己早就走到溝裡去了。

穀三也不解釋是什麼,就拉扯著李管家往前走。過了一道門檻,李管家才知道是廟。城郊破敗已久的地藏菩薩廟。

到了這兒,穀三才取出火折子點量佛前的燈台把周圍照亮了。

周圍一片衰敗,到處是斷壁殘垣,四麵漏風,穀三端著手裡的油燈,也不管上頭的灰塵,拉扯著綁住李管家的繩,繞到四下看了看。

“就這裡吧,有屋瓦遮蔽就好。”

定下落腳之地,穀三回轉身,取來繩子李管家的腳也一同綁上,從周圍找了塊石頭卡入他嘴裡,封住了他的口舌,把他綁在了佛像前。

“今夜起,誰第一個進來,你的命就交由誰來決斷。”穀三給他看了看那把匕首,“是替你把繩子解開,還是一刀了結你性命,都是他的事兒。若你在此地為人不錯,來人應該會救你。可你若在此地橫行霸道,想來是隻有死路一條了。”

說罷,穀三把匕首扔到了他身前一米來遠的地方,自顧自爬上佛像,在地藏菩薩身後的蓮花座裡躺下了。李管家的掙紮聲從前麵傳來,可漸漸也弱了聲響。

穀三就在冷硬的廢舊石像後躺下了,周圍一陣塵土味,年久失修,動作間都自然帶起不少灰塵。她的小腳因這一路走來隱隱作痛,腳趾暗中動作間像是有什麼液體滲開,大概是磨出了血。周圍寂靜之中,偶有野獸嚎鳴傳來,那破廟屋頂破開,漏下幾點星光,穀三就仰頭看著。

在這寂然一片之中,總還是偶爾間想起前一個世界的事。

不知道慕容宇華逃走了沒,她不在了,他要是再次遇險就得學會自己應付了。那個世界接下來會怎麼樣呢?但她卻又想,也許也會和她的世界一樣,到處一片破敗,災難不斷蔓延,可人們總還是能掙紮生存下去。

穀三隻是對一件事小事感到後悔——她應該在最後時刻,與慕容宇華道彆的。她從十幾歲後幾乎都不再“後悔”,後悔是最無用的情緒,時間並不會因人們沉痛的心情而停留,她早清楚明白,可現在卻還是會有這種感覺。

她應該說了“再見”再走的。隻是當時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不論她想再說什麼都來不及。她隻記得在喪屍潮將要湧來的最後一刻,自己握住了慕容宇華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她對上了他那雙通紅的眼眶,他其實還是個愛哭的孩子吧?

初見時油頭粉麵,偶爾還會撒嬌任性,耍起小性子來像個小孩。雖說有時言語荒唐,行為可笑,但可遇上事了倒也有穩重的一麵。

本來還以為,他能安安穩穩度過一生。誰能想到他最終卻不得不去經曆自己曾經曆過的噩夢呢?她的麻木與堅強曾經和那個明朗的世界格格不入,太多鮮血太多死屍,太多冤魂停留在了過去。這些苦難碾碎了她的軟弱,讓她難以再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感受悲喜,理性到甚至有些冷血。

但那卻是穀三所享受的“格格不入”。

她望著身前躍動的火苗,輕歎了一口氣後,吹滅了油燈。許多事隻能回想一次,等第二天再次到來,她還是會繼續在這個陌生世界中生存下去。

和慕容宇華時時懷疑世界真相不同,穀三不去懷疑。懷疑無用。懷疑種下虛無的種子,即便證明了世界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又能如何呢?

痛苦是真實的,逃亡是真實的,一些人為了另一些人的性命做出犧牲是真實的。那些在絕望之中也不忘演繹偉大的平凡人也是真實的。

那麼這個世界就是活生生存在的。

穀三終於合上眼,暫且於這漫漫長夜中尋一處安寧。就連掙紮已久的李管家也漸漸累了,在漆黑中失了聲音,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穀三是被清晨淋在臉上的細雨喚醒的。她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從佛像後爬起朝前望去,李管家還躺在那呼呼大睡。穀三本想著先啟程趕路的,正要從蓮花座裡爬出來,卻聽外頭有鈴鐺聲響起。

有蹄聲遙遙傳來,鈴響由遠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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