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世道之下，到頭來怎麼會有人半點私心都沒有人？世人之中誰不想出人頭地，一將功成？朱寬看著眼前的青年，他不止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些言論了，可如今李漢東的死仿佛重新打開一扇門，讓他在原本的絕望之中看到了希望。
一個能將所有一切都實現的希望。
朱寬莫名有些慌神，明明以他的能力，慕容分明威脅不到他分毫，但這個年輕人所說的話卻莫名讓他覺得比那些想要稱王稱霸的宣言更令人訝異。
“你這樣，難道是想看世道亂嗎？”
“這世道早就亂了，這個腐朽的世界不管有沒有我，都不影響它最終垮塌崩潰的結果。”慕容宇華迎著日頭倏忽就笑了，他咧著嘴，笑時還露出一口白牙，“但我想做的和這場崩塌沒有關係。任何王朝都會終結，我想做的是關於接下來新紀元的建立。”
“那不還是應該要找人來稱王？”
慕容宇華卻仍搖著頭：“你看，寬哥，這就是一直以來我沒能讓你理解的一點。這個世界不需要王，不需要統領者。”
“荒謬。”
“這一點都不荒謬，老百姓就應該自己站起來，去爭、去搶，去奪回曾經被奪走的一切，這才是正道，這才是真正能夠解決所有腐朽循環的辦法！”
“你要一群平民老百姓也來搶？難道你想看人人都做土匪？”朱寬拎著他的槍笑了起來，“我真是不明白，你那麼聰明的人為什麼總會想著這些荒謬無比的主意？”
“奪回自己原有的東西不叫土匪。像我們這樣把不屬於我們的東西奪到手裡的才叫土匪。那幾個軍閥司令在這兒作威作福夠久了，該把東西都還回去了。”
“我們，我們把東西搶到手裡再分還給那些老百姓不也一樣嗎？和我們之前做的事情又有什麼兩樣？我們做的這些事不就是你說的那些嗎？”
“不一樣，這些都不一樣，寬哥。”慕容宇華無可奈何地望著他，“這個過程之中，任何意圖成為領袖的人都會徹底破壞這場行動的純粹性。我們的爭奪與分發毫無疑問就是一場領袖行為，這不對，我們可以為民眾提供武力援助，但真正去反抗的應該是他們自己。”
朱寬終於放棄和他的交流轉向穀三：“你一定在鼓勵他做這些事情，是嗎？你讓他變得更瘋癲了，聽聽，這些事有哪件是合理的？”
穀三卻仍然保持著那副坦然的姿態：“我不覺得他說的這些有什麼好諷刺挖苦的。如你所說，他有他智慧之處。你不能理解不代表他的決策是錯的。”
“隨你們便吧。儘管去耗著自己的性命，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折騰出什麼來。”朱寬把槍收回腰側，“老子是看在先前的情麵上要來幫你，我是仁至義儘了，慕容，你自己不識抬舉。”
“不論如何，今日寬哥願意來找我，我這個做小弟的還是感恩的。還有先前您送我的那頭牛。若是沒有那老牛，也許我今日也就不在這兒了。”
“在這一點上我們還算是朋友？”
“我一直以來都願意把你當我的朋友。我們隻是理念上有些分歧，但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
朱寬看著慕容宇華，就像看一個懷揣赤誠之心的孩子：“你知道嗎？我真的隻是單純希望你能安全。當然，我也承認，我來這兒為的肯定是李漢東這回事——可我有彆的選擇，我還是來了。慕容啊，我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夠好好地活著。但有的時候就是因此會錯過生命中許多冒險。我原來沒有機會，現在變數來了。”慕容宇華拍了拍這位老大哥的肩，“你就讓我試試吧？”
“那你要是死了呢？”
“我要是死了，這潭死水也讓我徹底攪渾了，那個時候你再帶兄弟下山，趁亂打劫，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我把這當做你在笑話我。”
“我隻是為你提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而已。”
朱寬終於放棄了般搖了搖頭，他歎著氣，指向穀三：“所以你隻打算跟她兩個人行動了？”
“目前來說是這樣的。”
“行吧。我還是那句話，你想通了，就回來找我，這趟渾水我樂意來攪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