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放心，我心裡有數。有的人膽大，可必然有的人膽小。行夜路多了，遲早都是要遭報應的。”
此事就這樣定下了，之後康答應又與穀三說了些細節，包括什麼時候開始裝神弄鬼，具體要做些什麼，聊罷這些，穀三就回自己房間去了。碧溪守在門外，見她出來有些緊張地站起身，穀三瞥了她一眼，她忙問：“小主把事情囑托給你了？”
穀三淡淡然點了點頭。
“你答應替小主去做了？”
“又不是什麼難事兒，做就做了。”
碧溪難掩欣喜：“若你能助我們小主重獲恩寵，你便是我們的大恩人了！”
穀三歪過頭來，瞧著碧溪這真心實意高興的模樣，自顧自笑了，她搖了搖頭感慨道：“恐怕你真的不知道你們小主真心實意想要的東西。”
“查明了珍若死因，揭開淑妃的真麵目，還小主一個清白，皇上自然而然又會寵幸我們小主的。”碧溪皺著眉，“在這宮中，若不是為了恩寵還能為了什麼？我們小主自然也是想皇上再看她一眼，回到她身邊呀。”
“是嗎？”
穀三這一句反問一時間叫碧溪困惑了。
康答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碧溪，進來吧，叫穀三回去休息。”
碧溪也就朝穀三福了福身，進了屋。康答應看著她如看自家的小妹妹，她在外麵說的那些話，她其實都聽見了，便也就談了氣：“碧溪，你以為我們這宮裡的女人互相爭奪為的是皇上的情與愛嗎？
碧溪有些委屈：“小主曾經是記掛著皇上，我親眼所見。您將他放在心上，他來了您便高興，他若不來，您便惆悵。您難道不是為著這一點，才想借珍若一事，打敗淑妃，將皇上的寵愛再奪回來嗎？”
“我想奪回來的東西很多很多。我想要他人曾經對我的尊重，我想能保全你們的安康，我更希望能將華兒重新帶回到自己身邊撫養。”康答應說著，終究搖了搖頭，“可唯獨皇上的情愛，我早已不會再信了。這宮裡的女人有幾個是真心覺得皇上愛著誰的？宮裡新人常見，盛寵轉瞬即逝？淑妃也好，我也好，又或是這段時日以來皇上寵幸最多的範答應也好，我們歸根結底，都不過是皇上麵前開著的一朵朵花，花開花敗他都不在乎，隻挑好看的去，不好看了就冷落了便是。”
都入宮那麼些年了，要是連這些最簡單的事情都看不明白，也太過蠢鈍。如若可以，誰不希望能找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子，就此攜手餘生，相敬如賓。可誰能想到，一朝入了宮闈之中，自此哪還有機會去尋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所有人都為了眼前的利益互相廝殺——至於所謂恩寵？那也不過就是放在身上衡量身份的證明罷了。哪裡是情是愛呢？與一塊玉，一隻鐲子，一匹上等的綢緞沒有任何差彆。
“我們都不過是家族送入宮中的棋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為的不過是家族的榮辱興衰。我的性子這些年來你也知道，放過去我根本不想與人爭與人鬥。我原以為隻要與人為善，自然也不會有人害我。可你看珍若都因此而死，我也遭人陷害。碧溪，這不是我身上有沒有皇上的恩寵決定的。這些年我陪在他身邊也夠久了，可你看淑妃當日所言明明疑點重重，可他仍然做了這些決定。”
康答應痛苦地閉上了眼。
“宮中這般境況，一旦落下去了，他人便覺著你好欺負，哪怕是我為了華兒，為了你們。又怎敢退縮，怎敢懦弱，怎敢一蹶不振？”
碧溪跪在了她跟前，哭道：“小主，今日是我說錯了話口不擇言，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說了，小主。您放心，不論前頭還有多少苦難折磨，奴婢一定會陪著小主，護著小主，絕不會讓任何人輕易欺負您的。”
“我當然是知道的，碧溪。況且……你說的也不全然是錯的呀。我也有年少時光，也有剛入宮牆時第一眼見到皇上的那一份初心萌動。”康答應撫著碧溪的臉，嘴角明明是漸漸笑起，可眼淚就是落下了，“可這宮牆，這宮牆真的高，太高了，高到我連家族都已看不清了，隻記得走時爹娘的叮囑，隻記得入宮時看到的一片繁花似錦，可初入宮時的心潮澎湃滿心期待，我卻幾乎都忘了。這座宮城，隻有走進來，發現再也走不了了，才知道原來是此地才是天底下最繁盛精致的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