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遇(2 / 2)

春日遲 飛鳥與魚 6158 字 5個月前

巷子裡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還有婆媳之間並不激烈的口角,甚至連鍋碗瓢盆的叮當聲都聽得一清二楚。這感覺妙得很,就像是進了人家家裡,一戶一戶地,貼近她們的生活,窺見她們的秘密。

不消一刻鐘,錦秋便按著記憶尋到了那一扇朱紅色的小門,門上懸著的一塊斑駁的青色匾額上“濟世堂”三個大字,而這宅前有很大一片空地,左連小巷,右接一條開闊大道。

她走上前去,輕輕叩門,喊道:“吳郎中!吳郎中在麼?”沒人應,但裡頭的藥草味卻關不住,從門縫裡鑽出來,鑽到她鼻子裡頭,嗆人得很。

突然,門開了一條縫,記憶中那個一襲青衫、鶴發童顏的小老頭就站在她麵前。

“吳郎中,您可還記得我?”錦秋拭了拭額頭的汗,微笑著問麵前比她矮了一個頭的老人家。

吳郎中上下打量著她,忖了片刻,突然雙眼發亮,將門大開,激動道:“嗨呀!怎麼能不記得,你不就是趙二小子的媳婦嘛!快進來快進來!”

趙二小子就是錦秋的表哥,幼時患病無人能醫,是這吳郎中路過他府上討茶吃時遇見了,給醫好的,後來便認了他做乾爹。

錦秋兩頰上飛起一片紅暈,嗔道:“沒有的事兒。”

“嗨呀,遲早的事兒!”吳郎中將她迎進門。裡頭還是兩年前的樣子,前院四間房,圍出個小院子,院子裡都是用蔑盤曬的各式各樣的藥草。

“吳郎中,今兒我來是有事相求,”錦秋打斷吳郎中的絮叨。

大約是錦秋的聲音太過嚴肅,原本正說笑著的吳郎中也正色起來,回頭問道:“怎麼的,是有什麼事?”

“我父親近來咳得厲害,今兒我還瞧見他咳出了血,”說到這兒,錦秋的聲音就有些哽咽了,眼前好像又看見了那染血的帕子,道:“求您跟我到府上去,救救他!”

錦秋說到這兒,那盈在眼眶裡的一滴淚終於緩緩落了下來。

“我先將後院熬著的藥整治好了,你正好同我說說你爹的病情,你也不要急,先慢慢說來,”吳郎中到底是見慣了病人見慣了生死的,這症狀在他眼裡就是小事。

錦秋這便跟著他到廚下,將今晨所見都一一說了。

這廚下足足有十幾個小爐子,每一個上頭都熱著湯藥,咕咚咕咚湯藥沸騰的聲音幾乎就要蓋過錦秋的說話聲,氤氳的熱氣也幾乎要將她遮住。

“每每人一嗽起來,好些郎中便診斷為風寒邪氣入肺,其實不然,五臟六腑皆令人咳,你對你爹的病曉得不多,我現在就隨你到府上去瞧瞧,”吳郎中一麵答話一麵有條不紊地將那些藥罐子都提起來放在灶上。

“誒,”錦秋應道,聽吳郎聲氣這般從容,她的心神也跟著定了下來。

她隨他走出來,到了前院,便聽得一陣陣叩門聲,那力道,好像隨時要將這小門給震塌了。

誰人這般無禮?

“我去開,”錦秋道。

她幾步便走到那大門前,拉開兩扇門,一抬首,不由得怔住……

謔!好一個清貴公子!錦秋在心裡歎了一聲。

錦秋的眼睛向來刁,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她見過最勻停的人了。

他懷裡抱著個姑娘,背卻挺得板板正正的,氣息也均勻。他眉毛濃密,眼睛又生得深邃有神,黑曜石一般,讓人不敢直視,眉眼有男子的粗獷,可那如玉白膚,如花紅唇,卻又真真是女孩兒都羨慕不及的。

隻是,錦秋覺著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幾分驚異,且在她全身上下逡巡了好一陣。她被他看得麵色都羞紅了,不由低下頭,腹誹:這樣毫不避諱打量姑娘的八成是個登徒子。但她麵上卻並未表露不滿,隻是稍稍往旁側躲了一躲,讓出一條路來。

周劭怔了一瞬,見她側身讓出道,才回過魂來,懷抱著那姑娘大步走到吳郎中麵前,急切出聲:“可是吳郎中?”

“正是,你是……”吳郎中捋了捋髭須,望了望他,目光最後落在他懷中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麵白如紙,熱汗直流,身子也隱隱發顫,瞧樣子是中毒了,而且已經拖了好些時日了。

“快,將人放榻上去!”吳郎中伸手一指右側那廂房。

錦秋瞧著這一幕,心裡卻頗不是滋味,自己在此處等了這許久,憑何這人一來就越過她的次序,能先瞧病?

“吳郎中,”錦秋叫住快步往廂房去的兩人,道:“我爹爹還等著您呢!”

吳郎中這才想起來那兒還有個病人,他回頭歉疚地望著錦秋,道:“怪我怪我,一急便忘了這事兒了。”

周劭見狀,那原本已經舒展了的眉頭又攏了起來,道:“大夫,本……本公子這妹妹眼看就要落氣,請您先為她救治,多少銀子我都能給!”

不提銀子還罷,一提銀子錦秋反倒來了火氣,她盯著周劭,笑了起來,緩緩道:“這位公子看著也是讀書人,難道不知先來後到的道理?你說有銀子,難道我便付不起吳郎中的診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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