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學舌(1 / 2)

春日遲 飛鳥與魚 5502 字 5個月前

十歲那年,錦秋知道自己不是李氏的親女兒,之前所受諸般慢待實在忍無可忍,便跟李氏鬨翻了,從那以後可說是互相都沒給過對方一個好臉色,這樣的情形下李氏又能為她物色什麼好人家?

十六歲那年,若不是錦秋偷偷打聽了,險些就入虎狼窩了。

那些個人家,要麼是高門貴府,關係錯綜複雜,公子還是吃喝嫖賭樣樣都來的紈絝,隻不過有個殼說起來好聽,其實裡頭什麼糟爛都有。要麼就是那些個寒門書生,說是家貧,但今後在朝堂上前途不可限量,實際卻是些攀附權貴之流,一心想著巴結了宋家好平步青雲。

錦秋初時還是有些興致的,後來知道李氏的打算,就乾脆歇了心待在府裡。

“錦秋,你就是眼光高了些,一個人哪能樣樣都合心意呢?”宋運道。

“爹,您不必為我操心了,”錦秋笑了笑,人家府裡哪有父親為女兒這樣操心婚嫁之事的?而且他還重病在身,更操勞不得了,“我以後就待在府裡,若是這府裡容不下我了,我就剃了頭做姑子去!”

“胡說!”宋運的身子劇烈掙紮著,雙手撐著床板,急得要起來。錦秋趕忙將人按下去,道:“不說了不說了,您保重身子才是。”

“這府上誰敢容不下你?誰敢!”

“容得下,容得下,”錦秋連連應聲,麵上卻在苦笑。

這男人家呀,就是不懂女人心裡的成算,所以才會覺得李氏給她物色的都是好人家,所以才會覺著這個家沒人容不下她。殊不知容不下不是要用那笤帚趕人出府才是,其實隻要三言兩語,要是個心誌不堅的人,早就自己卷鋪蓋逃出去了。

宋運聽她這樣說,這才沒有再動作,心也漸漸安下來,繼續道:“但你大了,一直在府裡總不是個事兒,為父倒想了個法子。半月後是你祖母的壽辰,這一回,我要大辦,將全京的名門貴子都請上府來,任你去挑!”宋運伸手一揮,頗為霸氣,“你若是相中了哪個,你同我說,我豁出老臉去親自跟他父親談!”

錦秋聽著,眼裡的淚越蓄越多,就要溢出來時,她忙轉過身去,用帕子拭了拭眼睛,道:“窗口敞開著,那風可真大。”

“怎麼的了,沙子進眼睛了?”宋運問。

“是,”說罷她立即起身關窗,背對著宋父,淚珠子斷了線似的落下來,她不敢多說一個字,生怕他聽出她聲音裡的哭腔。

將那窗戶關上,又定了好一會兒,她才說:“爹,時辰不早了,您先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那這事兒你究竟同意不同意?”

“全憑爹爹做主,”錦秋低著頭將他的被角掖了掖,這才卻步退出了內室。宋父望著她的背影,欣慰一笑。

而後錦秋又同外頭守夜的鶯歌等人囑咐了一番,這才疾步走回了自己的落泉齋。

一直回到自己屋裡,那眼淚才終於止住了。

……

次日,豔陽高照,陽光從那敞開的窗前落灑下來,灑在紫檀木案上鋪開的宣紙上,畫中美人的眼睛被這日光一點,好似要活過來。

“宋漓,宋漓,”金籠子裡一隻紅綠相間的鸚鵡笨拙地重複著錦秋的名字,周劭捉起那隻純金的用來給鸚鵡舀食的篾子,點著它的腦袋,訓道:“讓你亂叫!”

“爺,朱公子過來了,”一黑衣小廝站在門口,曲著身稟報道。

“將人迎進來,”周劭吩咐,那小廝立即轉身去了。

鸚鵡卻一點兒沒聽話,還在扯著嗓子叫喚。

“小扇子,這鸚歌兒打蔫了,你提出去溜溜,”周劭一手撐著案角,一手揉著眉心,心歎:屋裡就是養不得這樣的活物,不然什麼秘密都得讓它給捅出去。

小扇子是專給這鸚鵡添食的小廝,聽見主子的召喚便立即應聲進來了。他往那籠子裡一瞧,這鸚鵡好好的,聲音還賊亮,哪裡就蔫了?但是主子說蔫了那就是蔫了,他立即取下籠子提溜出去了。

聽見那笨東西的聲音漸漸遠了,周劭的心這才靜了下來,而後走到那桌前將畫卷了起來。

這畫中人便是錦秋,昨日他自濟世堂回來後,閒著無聊不知怎麼就畫了這幅畫,嘴裡還念了幾句:“宋漓,薄薄流澌聚,漓漓翠瀲平,好名字!”於是那鸚鵡就記住了他的話,今晨才會叫得這樣歡騰。

他將這畫丟到畫缸裡,聽見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抬首望向門口。

一個藏青色右衽,眉清目秀的男子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周兄,彆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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