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會麵(二)(1 / 2)

春日遲 飛鳥與魚 5338 字 5個月前

錦秋接過白玉圓杯,擱在一旁。她望著周劭今日尤為鄭重的神色,心裡咯噔一下,立即便又往那不可能的地方想過去了。

“當日在濟世堂,本王記得遺落了一方帕子……”周劭說著,眼角餘光卻留意著錦秋的神色。

若她當真像鳴夏說的那樣珍重那方帕子,現下他一提,她就該羞紅了臉才是,可是她卻半分羞澀也無,反而是恍然大悟一般。

“原來王爺是為了那方帕子!”終於找著這人死纏著自己的症結了,錦秋鬆了一口氣,從袖子裡掏出帕子,雙手呈上,道:“那時是我將這帕子錯當作自己的帶了回去,這便將它還給王爺。”

當日壽宴也是太忙了沒想起來這茬兒,不然早將這帕子還給他,怎會有後來這許多事兒。

“王爺?”錦秋見他麵色古怪,遲遲不肯伸手來接,於是喊了他一聲,道:“王爺的帕子小女怎敢私用,我一直將它妥帖保存著,今日臨走時還特地給這帕子熏了香,半分我等俗人的汙濁之氣也沒沾,您放心拿著罷。”

即將出口的話堵在了喉嚨裡,那滋味,甭提多難受。周劭忍不住扒了扒流雲紋壓邊的圓領子,仍不去接那帕子,隻是定定將錦秋望著,神色竟有幾分委屈,還有失望。

這二十二年來,他隻下過兩次決心,一次是冰淩之汛時,為了防止黃河邊沿六縣被淹,他讓官兵們下河堵水,那一回死了七十多個為國為民的大好兒郎,他一連三日沒合眼,夢裡都是人被洪流衝走的那一幕。

而這一次,他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要娶麵前這女子為妻的。那是一向生人勿進的他頭一回心甘情願將身邊空出個位子來給彆人,她倒好,要將這帕子還他,這不是明擺著將他的心扔在地上踩?

錦秋見他不接這帕子,便將它輕放在炕桌上,站起身來,道:“王爺,這帕子小女也還給您了,若是還有什麼指教您今日也一並說了罷。”

她可不想再見著他了,離得越遠越好。

周劭目光如刀,盯著錦秋,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瞼,笑道:“原來顧大小姐這麼不想見我?”說罷他竟不是去斟茶,而是將案旁那溫好的酒拎起來,斟了一杯,仰頭一飲而儘。

“不敢,”錦秋垂首立在一旁。

帕子都還了,這人似乎仍是不大高興。但是王爺不就是這樣喜怒無常的人麼?既然如此,難道乾站在這兒挨罵不成?

“王爺,若無旁的事兒,小女便先告辭了,今後若是還有什麼吩咐,直接到府上來便是,不必借著國公府的名義約見,”錦秋朝他蹲了蹲身。他卻一聲兒不言語,隻一個勁地喝起酒來。

錦秋於是輕手輕腳地解下披風,放在一旁,舉步往外去……

“慢著,”周劭微抬起眼,瞥了一眼她單薄如紙的身子,道:“外頭下著雨,你難道還想走著回去?不如坐本王的馬車回,再有,本王的東西被旁人碰過了便不會再要,這披風你披著,這帕子……你便扔了罷。”

錦秋愣在原地,她心裡的疑惑已經築得城牆那樣高了。

幾次三番催命似的約她不就是為了那方帕子麼?怎的現下還給他了反倒要扔?既然如此何必約她?還有……什麼叫“本王的東西旁人碰了便不會再要”,當她是什麼了?要這樣嫌棄?

錦秋回過頭來,道:“王爺的衣裳帕子哪個沒經過繡工的手,難道您都要扔了?您手裡握的杯子,不是燒製出來的麼,您喝的酒,不是女酒釀出來的麼?要照著您的道理,這些何不都扔了了事?”

“大膽!”周劭猛地抬起頭來看她,雙眼像是燃著火的深淵,將她吸進去。他是天之驕子,微皺一皺眉連朝堂也要抖三抖的。

可是錦秋這一回也著實怒了,她千辛萬苦冒著雨過來送帕子,他便是王爺,也不該這樣不識好歹罷!她也迎上他的目光。

兩人對峙了好一陣,周劭神色才漸漸緩了,放下酒杯,道:“罷了,你回去罷。”

她轉過身,步子快過思考,立即推門出去了。

外頭的寒風撲麵而來,她像被冷水浸沒,隻感到陰森森的冷意和恐懼,一手搭著扶手這才穩住身子,整個人都麻了。

父親發起脾氣來雖吼得大聲,卻沒雅間裡這位不急不緩地說一句“大膽”來得可怕。她毫不懷疑,若她不是個女子,方才恐怕脖子都叫他擰斷了!

錦秋腳下虛浮,自己也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走到茶館門口的。裡外兩重天,裡頭有多暖多靜,外頭就有多冷多吵鬨。

雨勢已收了,現下便隻有蒙蒙細雨飄灑下來,各色的油紙傘在官道上流動,卻沒有一把可以庇佑她。她站在茶館大門前,望著那蒙蒙細雨發懵,忽而想起來時那把傘忘在了二樓雅間裡。

就在她決定衝進這雨中,獨自回府時,前頭突然傳來熟悉的一聲:“表妹!”一把水墨色羅傘走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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