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父女(一)(1 / 2)

春日遲 飛鳥與魚 5603 字 5個月前

周劭走後,錦秋便與趙臻坐在院子裡的石墩上,說著閒話。

錦秋心不在焉的,總想著方才那個背影,心裡空落落的。可又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她不是已經打發走了一個麻煩麼?為何反倒不快了呢?

“表妹,你會後悔麼?”趙臻突然問。他望著錦秋,麵上雖帶著笑,卻是緊繃的。

“後悔什麼?”錦秋漫不經心地回應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不會,表哥,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你莫要多心了。”

趙臻的麵色緩了,道:“我不是多心,我隻是覺著你若真想明白了,也是時候告訴姨父了。”

宋運會如何反對,他心裡也猜了個大概,可是趙臻等不得了,他怕過幾日她又要去見彆的男子。

“橫豎都是要說的,便今晚吧。”

今晚的夜空沒有一絲星子,錦秋和趙臻一同走在廊上,二人不說話,隻聽得呼呼的寒風刮著,吹得那燈籠影子晃啊晃,錦秋故意拿手去拍那落在扶手上的影子,一下一下。

若是往日,兩人有說不完的話,但自從他說過那樣的話後,她便不知該同他說什麼了,隻能用手拍出點兒聲響來,不至於冷場。

宋運比錦秋緊張得多,一遍又一遍在心裡默念著一早準備好的說辭,就怕待會兒唇齒打架,說不利索話。

二人入了主院,外頭侍立的淡雪趕忙進去稟報了。宋運筆筆正正坐在書桌前,腳上蓋著條白貂毛裘毯,端著本《管子》在那兒聚精會神地看,聽見錦秋和趙臻過來,眼皮子也沒抬一下,淡淡道:“讓臻兒進來。”

錦秋上回同他置氣,這麼些日子都沒過來瞧他,若不晾一會兒,她還以為他這個做父親的當真老了,連脾氣都不敢發了。

趙臻走進來時,宋運抬手讓他坐,道:“聽聞你這些日子為了家中生意在京中各處奔走,是為的鹽運的事兒罷?”

“正是,”趙臻滿腔的話憋在了心裡。

宋運將那本《管子》遞過去給他,道:“鹽運這事兒,從太祖皇帝始,到今朝,都是世家把持著,此次同你爭鹽運權的那幾個在朝裡都有靠山,唯獨你,也就與我沾著親,隻是可惜我一個給聖上草擬詔書的,沒人會賣這個麵子,幫不上你。”宋運說著,又歎了一聲。

“此事不勞煩姨父了,您好好養著身子便好,”他應道,右手放在膝頭,食指輕敲著。

“你都去了哪幾家,盧尚書府上……”

“姨夫!”趙臻突然打斷他的話,一咬牙,猛地站起身來。案上的燭火被他起身時帶起的那陣風吹得搖曳,房間暗了一瞬,倏地又亮了,照亮了宋運疑惑的臉。

趙臻突然一撩袍子,鄭重跪了下來,向宋運拱手道:“求姨父將表妹下嫁於我,趙臻雖不是官家子弟,家財卻也豐足,資質雖淺陋,心意卻堅定,表妹嫁予我,我定不會負她!”說罷,他的頭猛磕下來,額上立時顯出個紅印子。

宋運麵色由疑轉驚,伸出食指,顫抖著指著他,嘴唇噙動著卻說不出話,一口痰卡在喉嚨裡,發出哢哢的響。

他的頭不敢抬起來,埋在團花絨毯裡,將自己方才腦子裡過了數遍的話一股腦全倒出來:“姨父,我會待表妹好,這一生絕不納妾,這回江南一帶的鹽運權若歸我,趙家便是皇商……”

“你……你住口!”宋運怒喝,臉色驟然通紅。他一手撐著桌案,一手拍打著胸膛:“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將外室急得來回踱步的錦秋驚著了。

“爹!”錦秋幾乎是跑著過來,一撩簾子,便見趙臻正給咳得彎下腰去的宋運順背。

宋運卻是一麵咳一麵推開他,含混著道:“你走!”

“爹,爹!”錦秋跑上前,蹲身給宋運輕拍著背,聲音裡已帶了哭腔,她喊:“爹您彆氣,您彆氣!”

宋運咳得幾乎要乾嘔出來了,錦秋忙將自己的帕子遞給他,又站起身來,胡亂捉著那茶杯茶壺,為他倒了一杯茶。

梨白的帕子上一口鮮紅,她望著那帕子,雙目圓睜,猛地跌坐在地,這是她第一回真真見著他咳出血。

“表妹,”趙臻又來拉她,她擺了擺手,道:“你先出去,我來同爹說。”

趙臻一雙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終究縮了回去。

茶水潤了嗓,咳嗽聲漸歇,宋運直起身子來,有氣無力道:“你先出去罷。”

趙臻望了二人一眼,終是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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