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大雪(1 / 2)

春日遲 飛鳥與魚 5455 字 5個月前

原來冬至那日,國公爺朱秉成多喝了幾杯,上了自己府裡一個廢棄已久的閣樓。閣樓的護欄經風吹日曬,早已腐朽,朱秉成身子靠上去,護欄便斷了,他整個人從樓上栽下來。據說當晚國公夫人就拿著皇貴妃的令牌去拍宮門,西華門破例夜開,貴妃嚇得差些昏倒,親自下令讓禦醫去給他看診。

這事兒現下已過去大半個月了,坊間流言四起,說是國公爺隻怕不行了,平日裡以教坊酒樓為家的朱奧,也已久未出現。

小寒這一日,北風呼嘯,京城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落泉齋裡今兒放了四個銅盆,炭火燒得發紅,一室暖意。一身水紅色長棉衣的紅螺從外頭跑進來,棉衣上粘著的雪花簌簌落下。她一雙沾著雪水的手不住揉搓著,臉蛋和鼻尖凍得通紅,麵上卻是歡快的笑意,“小姐,今年這雪可真大,咱們一起去堆雪人罷!”

錦秋恰好寫完最後一筆,撚起信箋吹乾了墨,這才道:“你等著,我就來!”說罷她將信卷好放入郵筒,這才跟著紅螺跑出去。

一推開門,便有寒風裹挾著雪花撲麵而來,落在鼻頭上,冰冰涼涼,一眼望過去,是一望無際的白,地麵上、屋脊上……整個宋府像是罩了件鵝絨披風,從頭裹到腳,唯有屋頂攢尖處那木雕獅子的腿上露出斑斑點點。

大紅色長靴踏入兩寸來深的雪地裡,噗噗響……不一會兒,雪地上零零落落的都是腳印,還聳起一個半人高的雪人。

錦秋拍打著雪人略圓的腦袋,紅螺弓著腰在一旁滾雪球,她停下來,吐出一口白氣,“小姐,若是表少爺在,這雪人定能堆得更高。”

正揉捏著雪人鼻子的手突然頓住,錦秋麵上的笑意褪了。

“奴婢記得八歲時表少爺教小姐堆雪人,您怎麼都學不會,後來便在雪地裡堆了兩個時辰,手都凍傷了,當夜就病倒了,夢裡都在說堆雪人呢!”

“嗬嗬嗬……”汀蘭院回蕩著二人的歡笑聲,可笑著笑著,錦秋卻又神色淒淒,輕撫這雪人的腦袋,道:“是啊,那時候多好呀!”

那時候她與鳴夏還以姐妹相稱,表哥也住在這院子裡,下雪時幾人在一處堆雪人打雪仗,宋運就立在廊下看,不住喊:“當心著點兒,彆摔著了!”媽媽們則焦頭爛額地圍著她們轉,大喊著:“小祖宗們,再不去烤烤火這手就凍壞了!”

“紅螺,去將書案上那郵筒托個人寄出去,”錦秋突然吩咐。

紅螺站起身,直了直背,才應聲去了。

汀蘭院裡又靜了下來,隻有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錦秋獨自拍打著雪人,先是腦袋,小時候堆雪人都是錦秋做雪人的腦袋,她又拍打雪人圓滾滾的身子,身子通常是表哥堆的,最後是眼睛鼻子,那通常是……錦秋的眼眶突然紅了。

姐妹不是姐妹,父女不是父女,過了年她便要南下了,人走了,在這座府裡碎了的東西,就拚不回來了。

然而錦秋又怎會知道,方才她寄出去給趙臻的信他收不到了,七日前湛江江麵上起了大霧,三艘商船不見了蹤影。

用罷午飯,大雪漸歇,七錄齋外一片晃眼的白,隻有院子裡幾棵雪鬆還露出點點翠色,微風一過,雪花窸窸窣窣落下,那翠色便更顯出來。

周劭讓人將書案搬到了屋簷下,他攤開宣紙,右手捉著隻青玉狼毫,望著雪景出神。眉眼清冷,麵龐是冰雕玉砌般磊落通透,像落入人間的一片雪花。

狼毫著墨,可因右臂傷勢未愈,勾勒時總有些不得勁,不得不擱下筆扭了扭右手臂。

“爺,刑部蘇主事求見,”守德從右側遊廊上快步過來,稟報道。

“請到這兒來,”周劭淡道,又捉起筆。

半月前周劭遇刺一案已交由刑部主事蘇敘全權辦理,這人與周劭乃是舊識,對此案自然儘心儘力。

半刻後,一身著石青色常服,高大昂藏的男子被守德領著上前,朝周劭行禮道:“下官見過王爺。”

“起罷,”周劭微微頷首,擱下那勾勒了一半的畫作,舉步進了七錄齋,蘇敘也隨他進去了。

落了坐,奉了茶,下人們也都屏退了,蘇敘望了一眼周劭看似一切如常的右臂,問:“王爺的傷可好了?”

“已無大礙,”周劭淡道:“不知那案子可有進展了。”

“下官慚愧,雖緊閉城門全城搜捕了近七日,仍未搜得刺客同夥,那兩名刺客身上也並無證明身份的物件,正如您府上暗衛所言,二人武功在殺手中算不得頂尖,善於隱藏,不像是刺客,倒像是暗衛。”

周劭微哂,直視著他,道:“這是老話了,不是本王要聽的,你今日來,該是有彆的話要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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