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昏禮(一)(1 / 2)

春日遲 飛鳥與魚 5467 字 5個月前

八月初八轉眼便到,三更天裡汀蘭院便熱鬨起來了,五六個丫鬟將衣裳被褥子孫桶、花瓶銅盆銀鑲帶都一一收拾出來,又有兩個梳頭娘為錦秋梳洗裝扮,一通忙亂到了巳時,錦秋這才搭著紅螺的手,從汀蘭院緩緩行至大堂。

大堂中,丫鬟婆子們圍站了半屋子,將宋運與老太太等人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人人通身大紅,將房梁都映照得紅彤彤。

錦秋頭戴牡丹吐蕊鑲南珠金冠,身穿八幅蹙金刺五鳳喜服,因衣飾太過繁瑣,她每一步都行得緩而穩。

宋運熱淚盈眶,起身拉著她的手,輕拍著,叮囑道:“錦秋,今後到了王府,便得收收你那倔強的性子,好好兒侍奉王爺了!”

“女兒謹記,”說罷她雙手交放,緩緩屈膝跪下,朝他三叩首,“女兒謝爹爹二十年養育之恩,現下要走了,不能在您身邊照應了,您自個兒好好保重身子,”錦秋抬眼望向宋運,那畫了桃花妝本就微紅的眼紅得更甚了。

“去罷,去罷,”宋運擺手,不忍再看似的,彆過了頭。

錦秋這才起身,搭著紅螺的手往外走。

這大堂的門檻她曾跨出過無數次,唯獨今日抬腿時尤其沉重,邁不過去似的,頓了片刻,正紅色二金線繡並蒂蓮的雲履才跨過門檻。錦秋抬首,天穹湛藍如洗,一隻雪雁掠過,劃出一道筆直的白線,飛出這四方的天。

紅蓋頭壓下來,滿目皆是紅,她趴在喜婆的背上,由她背著往府門口去……

嘹亮的鑼鼓嗩呐之聲漸漸灌入耳中,愈來愈近,接著炮仗聲響起來,人聲也鼎沸起來了……

“新娘子上轎咯!”

錦秋被放入花轎。

“起轎!”

接親隊伍吹吹打打往前走,從東興大道到順寧街,紅妝十裡。

趙臻立在摘星樓的頂樓,望著那頂漸近的花轎,神色悵惘。他自斟了杯“英雄倒”,一仰而儘,從喉間到胸口一路辣到小腹,最後反衝向腦門,他一恍惚,白玉圓杯落在地上……

他瞥了一眼碎裂的圓杯,蒼白的手搭在朱色圍欄上,如今這手較一月前已圓潤不少。經王太醫的悉心照料,他每日已能用一小碗飯了,與此同時,陳淄的勸導一遍又一遍,最後幾乎鑿在他腦子裡了。

他的身子即將痊愈,血肉骨骼卻逐漸腐爛。如今他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廣平王以聖旨逼錦秋成婚,甚至自己的“死”也是他的陰謀,他一日不除,她便一日受苦。

花轎拐到長平道上,趙臻從亭子這一頭跑到那一頭,烈日融金,趙臻浴在金光之下,眼睜睜看著這紅色消失在順寧街儘頭。

而花轎中的錦秋,大熱天的被這厚重的喜服悶得難受至極,又兼昨夜幾乎沒合眼,現下頭重腳輕,難受得緊。

百無聊賴之下,又禁不住想起方才大堂中父親的模樣,那身平金彩繡雲鶴紋喜袍襯得他兩鬢斑白,那時他淚眼汪汪背過麵去時,錦秋也看得不忍,險些沒落在淚來。

父親老了,自己在夫家定要穩當地過日子,不給他老人家添麻煩。

轎子微微一頓,輕輕放下,錦秋忙直起身子坐著,微垂眼,便見自己那雲履緞麵上二金線繡的並蒂蓮,閃爍著金色的芒熒。轎子中忽然一亮,似是轎簾被撩開了,手牽遞到她手邊,她接過手。

“邁!”

錦秋搭著喜婆的手出了轎門,由周劭牽著入了王府大門……

“邁火盆!”

她跨過火盆,心砰砰直跳。周劭回頭盯著她,見她安然越過,這才放下心來領著她繼續向前。

王府四處人頭攢動,兩側遊廊上擠滿了看新娘子的京中貴婦,朝裡有頭有臉的官員也幾乎到齊了,一個個都向宋運賀喜。

鳴夏和朱奧自然也過來了,二人本就隻是表麵夫妻,同幾個緊要人物寒暄了幾句後,便各自找各自的樂子去了。

鳴夏在岫玉居尋到李氏,小心翼翼地將她拉出人群,走到東跨院的一廂房外,見四下少人了這才悄聲問道:“娘,那件事兒,妥了麼?”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壓聲道:“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罷,他現下扮作你舅父的小廝,已跟過來了,就在席麵上,待會兒有好戲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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