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白衣(2 / 2)

“老先生,大庭廣眾之下,你都在說些什麼呢?”這話是一位白衣人說的,他背對著晏瑾,懶懶散散地坐在說書人旁邊,看動作似乎是在悠悠然地搖著折扇。

說書人是個長胡子老頭,還是個脾氣暴躁的老頭子:“老夫說個書怎麼了?這滿大街都是那兩位的話本子,老夫就愛說他們倆的事兒,怎麼著了?”

白衣人搖扇的動作頓了一頓,略略坐直了身體,好像有點兒吃驚了:“滿大街都是那兩位的話本子?都是些什麼話本子?”

說書老兒大概是真的很喜歡“那兩位”,聞言頓時重重哼了一聲,變戲法似的從桌下掏出厚厚的一疊書,擱在桌麵上,還珍惜地壓了壓書角,然後氣哼哼地道:“你自己看。”

白衣人漫不經心地取了本書來看,本來還不以為然呢,誰知越看他的背就挺得越直,到後來他臉都木了,翻了兩頁之後就直接換下一本,一連換了幾本後終於是氣恨地把書一摔:“誰寫的鬼東西!”

這一摔,幾本書露出封麵來,周圍有看熱鬨的人就將那書名念了出來:“我和師尊的那些事?和師尊同居的日子?溫柔師尊與小嬌徒?……”

他短促地“啊”了一聲,興奮起來:“這不是清雲寫的係列話本子嗎?超好看的,上個月出的最新一冊,我都沒搶著呢!”

這位清雲名氣不小,在場愛聽故事扯皮八卦的人,十有**都知道他。

“哎,我也知道!寫那師徒倆的……哎喲,寫得可好!”

“是呢,這是個什麼絕美師徒情——那啥,師尊把他徒弟睡了沒?”

“大概也許可能仿佛似乎還沒有,上一回說到啊,師尊正賞著月,一壺清酒落肚,他微醺起來,半眯著眼喊徒弟來……”

“……呀!喊徒弟!這是要酒後亂呢?”

“後來呢,後來如何了?”

說書老兒醒木一拍,又要繼續講下去。

——還清雲!

生怕彆人不知道寫出來的原型是誰呢!

哪個兒不懂事的小弟子在這瞎寫,回頭被他逮著了一頓胖揍絕對沒得少!

白衣人——沈知弦將折扇捏得嘎吱嘎吱響,沉著臉聽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

方才那幾本話本子他大致翻了翻,因著“清雲”的名頭,他一下便認出來兩主角的原型是他和晏瑾——那裡頭好幾件小事兒,都是他和晏瑾發生過的,一點細節也不差。

不過和他想象中的宣傳和諧師徒共創美好未來不同,這勞什子話本子怎麼寫的……

這麼騷氣呢?

這清雲雖然沒明著寫,但以沈知弦多年來看的經驗,一眼就能看出他筆下的師尊和徒弟之間,有些扯不斷理還亂的微妙情絮。

就連師徒倆對個劍都能寫出個眼神纏綿一眼萬年的,小徒弟給師尊送碗藥、那碗裡都仿佛裝得是喝了情深不悔的交杯酒。

沈知弦:“???”

——他立刻馬上事不宜遲地就要回去!要清理門戶!要把這個沉迷瞎搞事的小弟子捉出來!要把他分配去瓜田裡種瓜!

說書人講到興起了,胡子一抖一抖的,跌宕起伏地說道:“……徒弟本在屋裡看書,聽得師尊叫他,舍了書走出來,一眼便瞧見了雙頰生紅暈,醉眼閃微光的師尊……”

越說越離譜。

沈知弦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用折扇代替醒木,哐哐哐地敲桌子,“老先生,你就不能講點兒積極陽光樂觀向上的?”

再一次被打斷,說書老頭兒的胡子這回是被氣得發抖,一手抓起醒木作勢要扔他,氣咻咻道:“你這年輕人話怎麼這麼多?你能你來說!”

沈知弦略略後仰避了一避,笑吟吟地糾正他:“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說的都不對,人師徒倆好好的,哪有這麼多古古怪怪,你就該宣傳一下師徒間淳樸厚實的師徒情,鼓勵大家尊重師道、愛護徒弟,師徒一心才能共創修真界美好未來……”

旁邊聽說書聽得正興起、結果被連連打斷幾回、已經抑製不住黑了臉的老板終於受不了了,他沉了臉,也開始哐哐哐地拍桌:“你又是誰呢?這話本子本與你無關,你怎得話這麼多?”

沈知弦又輕咳了一聲,斂了臉上笑容,正色道:“不才江湖無名某,本不值一提,偏不巧,你們這話本子裡的小徒弟,是我一位遠房表弟,我實在看不得他一片尊師之心被這般誤解……”

眾人被他的正經神色唬了一跳,一時間居然覺得他說得仿佛都是真的,還是說書老兒活得久看得多,愣了一瞬後立時回了神,皺著眉問他:“你姓甚名甚,有何憑證?”

沈知弦抖開折扇搖了搖,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神態間俱是瀟灑風流:“舊巢知歸梁上燕,歲歲長相見——不才歲見,字閒,號江湖閒閒生。瞧你們討論著,都是知道話本子裡師尊徒弟是誰的。你們儘可去清雲宗找那小徒弟求證,看他認不認我這個表哥。”

——晏瑾早就不知哪兒去了,他們能找著人才怪呢。

沈知弦悠悠然地想著,滿意地看著周圍人露出沉思的神色,嘴邊剛露出一抹笑容來,就聽見哐當一聲,是茶盞落地碎成一片的聲音。

把誰給嚇成這樣了?

沈知弦回頭欲看,結果一回頭便感覺眼前一暗,一張他以為絕不會出現在這裡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心頭忽地砰砰砰跳起來,這大概就是背後說人閒話被逮了個正著的感覺。沈知弦下意識就退了一步,誰知下一瞬他就被人緊緊拽住了手腕,青年緊到發澀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歲見?”

突遭變故,周圍的看戲群眾都愣住了,一時場麵寂靜下來,各種驚疑的好奇的八卦的看熱鬨的視線交錯著投過來。

晏瑾抿了抿唇,視線在那張陌生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察覺到白衣人似乎有要甩手溜走的意圖,他越發用力地握住那截纖細的手腕,一點兒勁都不肯鬆,一言不發地就將人拽著上了樓。

砰地一聲響,門被撞開了。

砰地一聲響,門被關上了。

沈知弦略抬了手,用力掙了掙,沒掙脫,反倒被青年借勢一把推到門板上抵著,一雙沉如墨玉的眼緊緊盯著他,一眨不眨的。

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他耳邊響著。

身後是硬硬的門板,身前是青年充滿著壓迫性和威脅性的逼近,手腕兒還被緊緊扣住,摁在門板上不得動彈。

沈知弦眉頭一皺,忽然覺得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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