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鏽鎖(1 / 2)

() 那黑雲裡仿佛藏滿了魑魅魍魎,透著股不祥的氣息, 浮在半空中, 突然猛地一沉,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了下去, 瞬間不見了影。

天空恢複晴朗,平靜如常, 如無事發生, 然而沈知弦的心卻是一沉, 不安的情緒浮現, 讓他怔了一瞬。

竹林隔著,沈知弦看不清那邊有什麼, 隻依稀辨彆出那還是府上地界。

他招手讓晏瑾過來,晏瑾取了他的外衣,過去給他披上:“怎麼了?”

“我覺得那邊不對勁。”沈知弦微微蹙眉, 為著心底的不安。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情緒了, 那團詭異的黑雲莫名地讓他在意。

可那黑雲到底詭異在哪裡, 沈知弦也說不出來, 隻本能地覺得不妙。他推開晏瑾,略略退後了一步, 手往窗沿一撐, 就輕鬆地翻出窗外去:“去瞧瞧嗎?”

雖是疑問句,但他話音落下時已朝著那邊走了兩步,顯然是非去不可。晏瑾二話不說也跟著翻窗而出,緊緊跟在他身後。

穿過竹林, 是一個小花園,大概是廢置許久的,無人打理,以至於枯葉滿地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兩人一邊走一邊注意著周圍,沒發現任何人——這麼晚了,那些巡邏的護衛,並不會走到這偏僻的地方來。

越往那邊走,沈知弦心底的不安就越強烈。夜色沉沉,四周寂靜無聲,慘白的月光落在兩旁布滿灰塵的嶙峋假山上,無端森然。

正悄無聲息地走著,忽然一聲枯葉被踩碎的聲音響起,兩人立時停住了腳步——那聲音,是從拐角處傳來的,似乎有人將要轉過彎來了。

沈知弦眼角瞥見身旁高大的假山裡有一處凹陷,當機立斷地拉著晏瑾躲進去。

小凹陷很淺,但那恰好是月光照不著的地方,不仔細看還真看不見裡頭有人。

位置狹窄,兩人不得不緊挨著。晏瑾在外側,沈知弦怕他躲不好要被發現,勾著他的腰將他往裡帶了帶。

這下兩人挨得更近了,身高體型的差異讓沈知弦的舉動看起來仿佛是在主動投懷送抱,還是很熱情的那種。

然而反應遲鈍的當事人之一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他隻發現晏瑾太高了,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不得不扒拉著對方,湊過去踮起腳尖來往外看。

視線擦過晏瑾的臉頰,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拐過彎來的人。

——是那位邀他們入府的孟夫人。

這座府邸的主人——也就是流連畫舫的那年輕男人,姓孟,單字雲,是一位富商。

他父母前幾年為山匪所害,孟雲在為他們的喪事奔波時認識了一位同樣父母雙亡的女子,幾番來往之後兩人情投意合結為夫妻——那女子,便是如今的孟夫人。

孟雲經商的本事不錯,為人也算可以,唯有一點,就是他極其熱愛流連花叢,閒了就愛往煙花之地跑,還要學那些個文人才子,沒事就倚欄吟詩,給美人們填詞譜曲……雖然畫舫裡的美人們從來不會吟唱他的作品。

這些都是沈知弦狀若無意地從孟府管事嘴裡打聽出來的,他對孟雲的為人行事不做評價,他隻好奇,這位敢上畫舫找人的孟夫人,這大半夜的,獨自一人來這裡做什麼?

她來的方向正是黑雲出現的地方,沈知弦悄悄地看著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十分疲憊的樣子,微微眯了眯眼。

孟夫人……似乎藏著小秘密呢。

孟夫人很快走不見了影,沈知弦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彆的動靜了,才推推晏瑾:“出去罷。”

從黑暗狹窄的小凹陷裡出去了,就著淺淡的月光,沈知弦才發現晏瑾的耳根子不知什麼時候紅了個透,像是要滴出血來。

他駐足,驚奇地盯著晏瑾的耳朵,看了又看,意味深長地哎呀一聲。

然而晏瑾很鎮定,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靜靜地看過來,仿佛耳朵紅的不是他。

隻是那微微捏緊的拳頭泄露了他的些許緊張。

沈知弦忍不住想笑,晏瑾這反應也太有意思了。他有心想逗晏瑾,但此時時機不對,黑雲和孟夫人是怎麼回事還沒弄清楚,他隻能暫且壓下心底作死的惡趣味,主動拽著晏瑾的手繼續往前走。

循著孟夫人走出來的方向,兩人又走了一會,忽然眼前一暗,四周景象模糊了一瞬又恢複正常,隻是那月光仿佛是被什麼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了。

氣溫驟然下降,草叢假山之後,藏著一個看起來很破舊的小院子,沈知弦輕聲道:“有陣法。”

他們闖入到一個陣法裡了。

不過這陣法應當隻是起了個屏蔽作用,不太高級,隻是讓普通人無法發現這個院子,對於有修為在身的他們來說,起不了什麼作用。

院子四周種著幾棵大樹,沈知弦認出那是槐樹,枝繁葉茂樹影重重的。院子的門是對開的木製小門,年久失修灰塵仆仆,還有點兒歪,挨著地麵的地方露出好大一條縫。

門板上掛落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鎖,沈知弦撿了根樹枝戳了戳它,看似脆弱的鎖晃了晃,沒斷,倒是掉下來許多細碎的鏽塊,隱約露出藏在鏽跡底下不甚清晰的紋路。

沈知弦心頭一動,這門鎖這般老舊而布滿灰塵,顯然是很久都沒被打開過的,那孟夫人來這……總不可能是散步吧?

眼角忽然瞥到了一點暗黃色,沈知弦彎腰,從草叢裡撿起來半截以朱砂繪紋的符紙——符紙的斷裂處邊緣泛著焦黑色,像是被火燒的。

那符紙看著還很新,也許就是方才孟夫人帶來落在這的。沈知弦端詳著這符紙,越看越皺眉,片刻後拿著樹枝,又輕輕地刮蹭著鎖上的鏽塊。

鎖上的鏽塊被刮得差不多的時候,沈知弦終於能確定,這符紙上的符紋,和鎖上的紋路,是基本一致的。

“這是……”

瞧著有點眼熟,但沈知弦一時沒想起來,晏瑾就著他的手仔細看了看,沉穩開口:“引靈符。”

沈知弦輕吸一口涼氣,蹙著眉重複了一遍:“引靈符。”

普通人家怎麼會弄這麼些個玩意兒?孟夫人知道這是什麼嗎?

引靈符,顧名思義,是能引來各種“靈”的符籙。所謂靈,妖魔是靈,遊魂也是靈,根據製符者修為高低,這引來的“靈”也各不相同。

製符者修為越高,引來的“靈”便越厲害,像沈知弦和晏瑾這樣的人,繪製出來的引靈符,十有**會召來厲鬼大妖,而眼下這符紙上毫無靈力,顯然隻是一個普通人類製造出來的,約莫隻能召來一些剛修煉成的妖和小遊魂。

倒是這鎖上還帶著些靈氣,也不知是誰留下來的。

沈知弦想起方才那團黑雲,心下微沉,四處觀察了片刻,果不其然在一片雜草中樹根間看見了許多焦黑碎片。

是符紙過度使用後燃燒殆儘剩下的灰燼碎片。

孟夫人方才在這做了什麼?

再微弱的引靈符大量使用時,召來的東西也不容小覷……那團黑雲八成便是這些引靈符召來的,那麼那些個被召來的靈都去了哪裡?

院子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無數疑問翻湧而上,沈知弦倏地想起畫皮妖的話,驚覺自己居然是不知不覺地入了個誤區——照畫皮妖的話,能入不死城者皆為非人,入得不死城,當以忘歸花為記,再離開,是要付出代價的。

孟夫人手腕上有朵未綻的忘歸花,她該是曾入過不死城的,隻是後來不知為何離開,又是付出了什麼代價。

可沈知弦瞧著她身無靈力,竟是下意識地就把她當成了一個普通凡人!

晏瑾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握著劍柄的手微微一動,長劍就要出鞘破鎖,忽然一聲微弱到幾不可聞的啾啾聲從腳邊傳來,打斷了他的動作。

兩人同時往出聲處望去,卻見那因門歪了而裂開的一條縫裡,正有一團小小的毛團使勁兒擠出來。

那縫隙很狹窄,那毛團擠得很艱難,沾了一身泥巴,才從裡頭鑽出來,累得一屁股坐下,唧唧啾啾地小聲叫喚著。

——是一隻嬰兒巴掌大的小鳥兒,滿身泥巴,看不出羽毛顏色。

這般荒涼的地方,居然還能見著活物,還是看起來這般弱小仿佛隨手一捏就能讓它喪命當場的小家夥。

沈知弦半蹲下身,手中樹枝戳了戳小毛啾累得發顫的小爪爪。

那渾身泥巴臟兮兮的小毛啾這才發現旁邊還有兩個人,嚇得魂都要飛了,隻以為是要傷害它的,掙紮著站起來。

它的翅膀不知是受了傷還是什麼的,扇動了幾下,都沒飛起來,隻能連滾帶爬地撲騰著要逃跑。

可它鳥小力微腿還短,哪裡快得過沈知弦的動作,才撲騰了兩步,就被沈知弦用樹枝在周身畫了個不大不小的圈。

微弱的光芒一閃,小毛啾一頭撞上了無形的小屏障,後仰摔了個倒栽蔥。

“啾啾啾啾——!”

它大概是摔疼了,可又沒力氣,小爪爪蹬了又蹬,都沒能翻過身來,小聲叫喚著,豆大的眼睛裡嘩啦啦地掉淚,委屈得不得了。

沈知弦沒想到它嬌氣成這樣,忙不迭地用樹枝幫它翻了個身:“好了,你彆哭。”

小毛啾好像在擔心著什麼,壓抑著不敢大聲叫,站起身來後委屈巴巴地往後退了兩步,靠在屏障上,防備又警惕地看著兩人,再出口時居然是人語:“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在這,裡麵又有什麼東西?”

也不知是那句話戳到了小毛啾的害怕點,它打了個冷顫,豆子眼裡流露出巨大的恐懼,瘋狂地搖著腦袋,顫顫地壓低著聲音:“你,你不要亂說話……裡麵的……噓,不能亂說的!會吵醒它的!”

它驚慌之下語無倫次,沈知弦沒聽明白,但看它的反應,大概猜到裡麵也許是關著個很厲害的東西,這東西對這隻小家夥產生了極大的生命威脅,以至於它連大聲啾啾都不敢。

看見沈知弦站起身來,似乎要去碰那個門鎖,小毛啾慌得不得了,也顧不得許多,跌跌撞撞地就撲過去,小爪子勾住沈知弦的衣擺,將他使勁往後拽:“不行啾!不能進去!啾啾!可怕的!”

沈知弦的手都已經快碰著那鏽鎖了,忽地一頓,臉上顯露出錯愕來。

停頓片刻後,他手腕一翻,一把長劍出現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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