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七十(1 / 2)

() 沈知弦輕咳一聲,倒也沒有太驚慌, 他鎮定地從晏瑾身上下來, 神色如常地同四長老打招呼:“師叔晚上好。”

四長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晏瑾, 欲言又止。

沈知弦道:“師叔不認得我們了?”

四長老神色木然:“你……他……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他連今夜過來是為了什麼都差點兒忘了,滿腦子就隻有沈知弦與晏瑾兩人親密相擁的畫麵——小師侄和小師侄徒弟出門一趟, 這都發生什麼了?!

沈知弦偏頭想了想, 委婉道:“大概是, 道侶之間的正常行為?”

四長老:“……”

四長老:“???”

四長老呆滯得無法回神。

沈知弦貼心地留給他接受的時間, 自去取了茶具等物,在旁邊小玉桌上泡起了茶。

沈知弦這兒無一次品, 上等靈茶葉在滾燙熱水中舒展開來,淡淡的茶香終於喚醒了四長老,他長舒了口氣, 抹了把臉:“這事兒你們該好好斟酌。”

沈知弦抿茶的動作一頓。

晏瑾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拳。

四長老道:“雖然我們清雲宗不會乾預弟子們的私事, 但是你們這麼沒名沒分的一塊兒也不好, 若是想好了, 就該好好選個日子定下來……”

四長老回過神後,越說越得勁:“宗門裡很久沒有熱鬨事了, 趁著這機會, 好好熱鬨熱鬨……”

沈知弦望了晏瑾一眼,哭笑不得,眼見四長老說得雙眼發亮,他隻能出聲打斷:“師叔, 這件事我們會好好準備的。您深夜過來,是有何要事嗎?”

四長老意猶未儘地住了口,終於想起來正事,他猶豫了一下,在昏暗的夜色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沈知弦,慎重地問:“是你回來了嗎?小歲見?”

——四長老果然是知道自己曾被奪舍一事的。

沈知弦心頭一鬆,毫不遲疑地點頭:“師叔,是我。”

他站起身來,微微斂了斂神色,恭敬地朝四長老深深鞠了一躬,感激道:“師尊與師叔當年辛苦,晚輩不敢再忘。”

這神情姿態,絕不可能是那奪舍的怪物能做出來的。就連幾年前沈知弦性情有變時,也不大一樣。

四長老不說話了。不知他想起了什麼,夜色裡,他眼底逐漸泛起水光,他抬起手來,端起茶杯,也顧不得茶水滾燙,咕嘟一下一飲而儘,壓了壓心底的激動,好半天才哽出來一句話:“溫師兄若是知道了,該多高興……”

當年沈知弦出事時,他被溫師兄拽著一塊兒救人,見多了溫師兄愁眉不展歎息不已的情形。

沈知弦是難得的天才,被奪舍了,他自個兒也惋惜過許久,也曾拚力去救治。隻是後來溫師兄去了,那奪舍的半魔沒了壓製,行事越發乖張,他沒法子,隻能暗自琢磨,守著那點兒微渺的希望。

終於,他真正的小師侄回來了……

隻可惜,溫師兄再見不著這一幕了。

他伸手扶起沈知弦,欣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人各自坐定。沈知弦真實的經曆聽起來太匪夷所思,若非他是當事人親身經曆了這一切,他自已都難以相信。

他也不願四長老擔憂太多,便撿著輕鬆的事兒略略解釋了一番,隻道是這趟下山,找著了鮫鱗治好了心疾,徹底將那奪舍的半魔給驅走了。

四長老問了幾句,確認他是真的回來了沒事了,先是舒了口氣,爾後又皺了皺眉:“這麼說,你們是一路同行,未曾分開過?”

沈知弦頷首:“大致是。”

四長老眉頭皺得更深了:“早段時間,興起了一個流言,是關於晏瑾的……說晏瑾在外頭害死了許多人。好幾個小門派派人來鬨了幾回。”

“是嚴深在搗鬼。”沈知弦沉了神色,深吸一口氣,慎重道:“師叔,我有一件事,事關師尊,要同你說……”

……

大漠深處。

月色朦朧,漫天黃沙迷人眼。羸弱的少年拖著沉重的步伐,艱難地跟上前麵身子挺拔的男人——是真的沉重,一腳一個深深的印。

他喘息著。風沙太大,他的嘴唇有些乾裂,隱隱作痛。眼見的男人越走越遠,少年不得已出聲喚了聲:“等……等等我……”

男人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隻略略慢了些,聲色冰冷:“等出了沙漠,你便自行離去罷。”

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少年聲音虛弱依舊,麵上卻沉穩得看不見一絲擔憂害怕:“你救了我,我總該報答你的……”

“不必。”

冰冷生硬的兩個字,不容置喙。

少年咬了咬牙,忍住想上去暴打他一頓的衝動——這人什麼毛病,好好的路不走,非要來什麼大沙漠呢?

來大沙漠也就算了,救了他這麼個“虛弱嬌憐”的小美人,居然態度這麼冷漠!

禿和尚說得沒錯,諶洌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大冰塊,活該他單身一輩子。

少年腹誹著,正琢磨著怎麼裝腳崴扮跌倒裝可憐去近諶洌的身,不遠處黃沙忽然如海浪般翻滾起來,一團紅雲似的沙妖飛快地卷了過來。

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嬌弱可憐”的人,少年當機立斷地就躲在了諶洌身後,趁機想近他的身。

然而還沒等他成功實現這個目標,諶洌抬手,緋紅如火的長鞭唰地打在那團紅雲上,將它打了個粉碎。

速度之快,仿佛就是眨了下眼,少年距離諶洌都還差個兩三步呢,那沙妖便銷聲匿跡了。

塵埃落定後,兩人才發現那紅雲不過是一件緋色衣衫,也不知是哪個可憐人的,死在了這裡,隻留下一件衣衫,被那偷襲的沙妖卷起來時誤打誤撞給裹上了。

衣衫被鞭子抽裂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風卷著沙子,它們很快就覆上了一層沙,顏色都暗淡了許多。

也不知是哪裡戳到了諶洌,他忽然抬手,又是一鞭。

火花從鞭梢濺落在幾塊破碎的衣衫上,不過片刻,幾片衣衫便燃燒殆儘,又是一陣風卷過,那灰燼被吹散,儘數融入沙中,不複存在。

少年眼神深了深,狀若無意道:“你討厭紅色?”

諶洌置若不聞。

少年不死心,伸手想碰那根火紅長鞭:“這鞭子很好看……”

他的手還沒完全伸出去,諶洌刷的將鞭子重新卷回手腕,偏頭望向他,眼神裡能飛出冰刃,硬生生將少年的手凍在了原地。

少年與他對視了一眼,訕訕然收回了手。

不過一根鞭子,有這麼寶貝麼……他也有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會使鞭的啊!把妖魔鬼怪抽得滿地打怪絕不手軟的呢!

風吹來了幾聲小聲嗚咽,軟乎乎的,兩人皆循聲望去,一團小小隻的刺蝟蜷成一團,縮在一塊石頭後,隻露出半截身子,瑟瑟發抖著。

一隻幼年的小妖怪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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