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2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3673 字 5個月前

“這什麼地方?”遊淼說。

“江波山莊。”李治烽答道,說著把頭發一束,起身出去打水給遊淼洗臉。

遊淼抱著被子坐在床上,轉頭四處看看,依稀記得昨夜是怎麼進來的——半夜已困得有點糊塗了,朦朦朧朧地坐馬車進了山莊,李治烽在前頭趕車,他在車裡睡覺,到了以後佃戶們也沒多說什麼,引他們進去,李治烽上車說了句話遊淼已記不清了。

“你昨晚給我說的什麼?”遊淼問。

外頭水響,李治烽答道:“我說,我把偏廂先收拾了,暫且對付著睡一晚上。今天再掃堂屋。”

遊淼點了點頭,看到窗格外李治烽把木桶裡的水倒進銅盆中,又進來把銅盆放在炭爐上燒水。

“我自己來吧。”遊淼說。他知道這時候也不能等人伺候,許多事得自己動手才行,一來人生地不熟的是個新環境;二來也沒雇到人。就一個李治烽是真正對自己好的,好鋼要使在刀刃上,不能凡事都讓他辦,否則累垮了不劃算。

李治烽說:“你歇著。”

遊淼起床自己穿衣服,說:“我想既然來了,估摸著現在也得一切從簡了。”說著順手把窗戶推開,外頭陽光萬丈,冬日明媚,一望無際的原野上灑滿陽光。

遊淼聞到曠野的氣味,整個人登時心情大好。

“外頭種的是什麼?”遊淼素來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他趴在窗台上朝外看,意識到這裡的土地都是他的,房子是他的,雞鴨魚,溪流,山川,樹林……這些通通都是他的。

李治烽答道:“不知道。”

他把毛巾湊到遊淼側旁,給他擦耳朵擦臉,換好衣服後遊

淼下地穿鞋,說:“今天出去看看罷。”

“嗯。”李治烽說。

遊淼又問:“早飯怎麼吃?”

遊淼問出這句話時才意識到很大的問題,這裡不比碧雨山莊。沒有廚子,沒有小廝,什麼事都得親力親為,幸虧前天出發時還在江城買了些吃食回來,把炒麵兌點水,熱一熱,將就著吃了也能對付。

李治烽說:“佃戶家的女人送了早飯來。”

遊淼欣然出去,剛走出偏廂側房便有點傻眼了。

陽光依舊燦爛,院子裡一片破敗,荒蕪雜亂,牆角堆著長滿青苔的破爛瓦缸,石板之前雜草一蓬一蓬地延伸著,影壁前被爬山虎所覆蓋,一口井的軲轆已腐朽得斷了,歪在一側。

昨夜被李治烽抱著進來,遊淼根本就沒仔細看,如今白天一見,和夜晚又截然不同。

“有意思。”遊淼朝李治烽說。

他帶著李治烽穿過走廊到前院去,頭頂簷廊的瓦片垮了大半,遠處後院的圍牆全是塌的,一眼望去,天空晴朗。

這破爛地方……遊淼看了簡直哭笑不得,但不知為什麼,這種景色又彆有一番世外桃源般的靜謐,或許正是因為如此,當年母親才會喜歡上江波山莊,買下這塊地吧。

沒有山巒擋著,視野開闊,天際雲卷雲舒,隻要好好裝繕,花點心思,假以時日這裡一定能變得很漂亮。

遊淼笑著說:“我還是頭一次住這種房子呢。”

李治烽點點頭,遊淼走到前院,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這哪是山莊!簡直就是個破廟!

門窗桌椅,全是爛的,就根本沒一件完好的物事,到處結滿蜘蛛網,廊下幾個婦人在小聲交談,一見遊淼與李治烽,馬上躲了。

“哎!上哪去?”遊淼說。

婦人們穿得既臟又窮,忙不迭地朝屋後躲,遊淼料她們不慣見人,懼生。便沒再說什麼,抬腳邁進堂屋,裡頭就沒個能下腳的地方,陰暗的後牆前擺著一鍋煮好的麵條,兩個破碗,一碟鹹菜。

遊淼:“……”

“帶碗過來了麼?”遊淼問。

“沒有。”李治烽拿了案前的筷子到外麵去,一口井裡鋪著厚厚的枯葉與青苔,外頭有個男人的聲音說:“這有水。”

李治烽拿了佃戶的半桶水把

筷子仔細洗乾淨,外麵佃戶又問:“少爺起來了麼?”

李治烽說:“都到二門外等,吃過會吩咐你們。”

佃戶們便退了出去,遊淼聽得莞爾,李治烽說這話時隱約也有點管家架勢,片刻後遊淼隨便吃了些,食物雖簡單,麵條隻是簡單地拌了點鹽,但餓了一晚上,遊淼仍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小半鍋。隻覺麵條幼滑香嫩,鹹蘿卜酸脆可口,再好吃不過了。

平日在家,這頓飯遊淼是連看都不看的,這江波山莊似乎也甚窮,煮個麵連雞蛋也不擱,但遊淼不知道,尋常窮苦人家,一頓飯連吃上精糧都是妄想,用粗饅頭配點鹹菜,便能打發一頓,送這白麵擀的麵條上來,已是用足了心。

遊淼吃完,把碗朝李治烽一推,說:“吃罷,吃飽了好乾活。”李治烽便把剩餘的都吃了,遊淼又說:“我能倚仗的就剩你了,凡事用心點。”

李治烽點了點頭,遊淼自然知道李治烽是很把他放在心上的,這麼說不過也就是白吩咐,其實也隻是他心底不踏實,來了以後接手這破破爛爛的大屋,他都有點不敢出去了,生怕在外頭看到更破爛的。

但無論如何,既然來了,就得去收拾打理。

遊淼多少明白了些,要不是這副破爛光景,想必江波山莊也輪不到他來接手。四家佃戶,九十頃地,除卻山莊東邊的田地,剩下的都是些荒地。沒有人去開荒,每家佃戶包個五十畝地——多的他們也種不了。

當務之急,就是把這些地都開好荒,讓人種地,收糧食。

然而要種地就要開荒,說是有九千畝地,有一部分卻都是山坡丘陵,去掉這些,真正能種水稻的隻有六七千畝。

六千畝……春秋各一季水稻,一畝地能產六百斤,去除佃戶一家的口糧,繳了地租,每畝遊淼能坐收點銀子。六千畝地全租出去,每年淨賺幾千兩銀。

當然,這是在最理想狀況下,實際上遊淼既沒有人,地也需去墾荒,還要向朝廷繳稅,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四家,每家五十畝,一年能收個百兩銀子就是謝天謝地了,最麻煩的還是沒有水。

水稻水稻,種起來要水,水可是個大問題。有水的良田能種三季稻子,缺水的旱地隻能

種一季,兩季那是極其勉強,農民要辛辛苦苦從井裡挑水過去,人手不夠,能包的地就少了,還得看天吃飯,多下幾場雨,還不能下多了,否則就得爛秧子。

“都說說罷,叫什麼名字?”遊淼拿著賬本,也不擺少爺譜了,出來便朝石獅子旁一坐,二門外佃戶已等了許久,見遊淼出來,紛紛躬身請安。

“回稟少爺。”一人道,“小的家裡姓李,名叫李莊。”

遊淼點了點頭,依次打量這四人,想必都是這些佃戶家裡的當家,這名喚李莊的人看上去五十來歲,身旁有一人是個佝僂身材的老頭,另一側則是個有點高的年輕人,最後一個則是個瘦子。

老頭兒也是佃戶?

李莊挨個給遊淼說了名姓,老頭喚梁老伯,年輕人名叫張二,瘦子則叫朱堂。

遊淼說:“梁伯還在耕地?”

“一年收成不如一年了呐!”梁老伯抖了抖眉毛說,“也不知道還能種幾年。”

餘下數人交換了個眼色,卻沒有人作聲,遊淼先是一愣,繼而一聽就明白了,先前都是碧雨山莊派人來收的租,如今遊淼親自來了,接管了江波山莊,這群佃戶多少有點私心,紛紛來求一聲不漲租的承諾,這樣明年才好過活。

“不漲租。”遊淼早在來時的路上便想過這事,說,“但我有個條件。”

孰料那李莊又開口道:“少爺,小的們過來,是打算向少爺辭行的。”

遊淼又是一愣,屋裡的李治烽吃過早飯,出來了,站在遊淼身後。

遊淼心裡稍定了些,說:“什麼?辭行?”

那李莊顯然是數人的頭兒,也早已商量好了此事,開口便說:“過不下去了,少爺。小的想帶著媳婦兒子,到揚州去討點活兒乾。”

“少爺,我也得走了。”那年輕人張二說,“我爹娘都去了,現在家裡剩下我一人,照顧不過來這些地,也討不到媳婦兒,打算來年開春就去京城投奔我大伯去。”

遊淼又看那瘦子,隻見瘦子朱堂目光遲疑,說:“我……我也得走了,這地種不下去,不如去打魚活口。”

“梁伯年紀也大了。”李莊說,“梁伯的兒子在流州當兵,吃皇糧領軍餉,也不想父親再辛勞種地。”

遊淼絲毫

沒有想到,來了江波山莊要麵對的居然是這樣的困境,不僅莊園荒地遍野,房屋破舊,就連本地的佃戶也不打算再租地了。要是這四名佃戶一跑,那麼江波山莊,就隻剩下遊淼和李治烽兩人。

遊淼還有點好笑,說:“收成就這麼差麼?差到糊口都不成了?”

數人都沒有說話,遊淼也沒有出言挽留他們,隨口道:“既然要走了,那就……隨意罷,你們在這裡等等。”

遊淼進屋去,從後院的馬車上拿了點碎銀,包了幾個封兒,一封一兩銀子,出來挨個派給四名佃戶,說:“先前看過地契與賬本,知道你們四家,也給江波山莊種了幾十年地了,這點錢算我的一點心意,來日想回來,還是隨時可以回來。”

這一下那三名佃戶都是大感意外,年輕人接了封兒,朝遊淼一拱手,說:“謝了,少爺。”

遊淼擺手,示意無妨,數人都走了,遊淼看著他們的背影,忽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李治烽垂手在遊淼身後站著,遊淼待得人都走了以後,說:“你看出來了麼?”

“嗯。”李治烽點了點頭,說,“不會全走。”

遊淼起身,在院子裡慢慢地走,說:“那瘦子應當不會走,隻是聽到其餘人上來,跟著來討點好處而已,老頭兒也不一定會走,種慣了地的人,去流州住著也是不自在。年輕人父母都死了,心高誌遠,不願種地也是尋常。”

“李莊不一定。”李治烽說,“你降租,他可能不走。”

遊淼點了點頭,著實有點頭痛,說:“江波山莊的地,就這麼貧瘠?”

李治烽說:“我不懂種地。”

得學學了,遊淼現在連自己的產業是個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當時衝動就跑過來,現在看情況,就算想賣了換錢,多半也賣不出去。

母親留給自己的地,也總不能賣了。

遊淼定神仔細想清楚,說:“先到處走走罷,屋子不忙收拾。”

“整個江波山莊。”遊淼和李治烽走向大門,說,“有一半以上的地都是荒地。”

李治烽嗯了聲,說:“要想辦法墾荒。”

遊淼又道:“是該墾出來,就不知道這裡的地適合種什麼,或者適不適合種植。”

遊淼牽著李治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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