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務主任也不強求,見他沒興趣便轉向陸舍:“陸舍,你呢?要不要化個妝?”
陸舍搖頭:“不用。”
教務主任沒堅持,陸舍底子好,化不化妝影響不大,至於江老師,隻要那副眼鏡還在,怎麼拍都是遮半張臉,影響也不是很大。
“行吧。”教務主任隨手一指,“你倆先坐坐,等其他人化好妝過來,你們再拍。”
安排好兩人,教務主任轉去隔壁看看。
江藻和陸舍坐著等待,忽然,有人走過來。
“陸舍,好久不見了。”來人先跟陸舍打了招呼。
陸舍禮貌回應:“周湘學長。”
周湘對他笑了笑,然後看向江藻,陸舍適時介紹:“這位是我現在的班主任,江老師。”
“江老師您好。”周湘朝他微微躬身,自我介紹道,“我是周湘,是今年的畢業生,也是您班上周沅的哥哥。”
對方謙和有禮,江藻心想是比周沅有禮貌多了,不愧是眾口交讚的謙謙公子。
江藻麵上不動聲色,微笑:“你好,周湘同學。”
周湘說:“我一直聽聞江老師的名字,今天終於見到了。”
“哦?”江藻挑眉,“你知道我?”
周湘點頭:“是的。上次家父來參加教學互換日,回去後對您的表現讚不絕口,說您是一位優秀的教育者。家父甚少誇人,聽他這麼誇您,我也對您感到很好奇,今天見到您,算是如願以償了。”
對方說話斯斯文文,不緊不慢的,再一通恭維,任誰聽了都非常受用。然而江藻隻是笑了笑,說:“那你今天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怎麼會失望?”周湘搖搖頭,“您和我想象中的一樣。”
江藻好奇:“你想象中的我是什麼樣子?”
“說來您彆笑話我。”周湘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象中的您,斯文典雅,博學多才,是一位為學生著想、認真負責的好老師。”
作為被誇讚的那一方,江藻的語氣很平靜:“你都沒見過我,僅憑彆人三言兩語,就能想象出這麼多嗎?”
“我確實與您素昧平生,但是並非隻是三言兩語便如此想象您。”周湘說,“其實,我從周沅那裡,也早知道您了。”
陸舍突然站起來:“江老師,我去那邊看一下。”
說完,他微微躬身,離開了。
江藻指了指他離開後空下來的座位:“彆站著了,坐下說吧。”
周湘從善如流。
江藻問:“你說你從周沅那知道我?”
這倒讓江藻好奇起來了,周沅對上他的時候通常隻有諂媚這個詞可以形容,但誰都知道那隻是這家夥嬉皮笑臉的偽裝,人後會怎麼評價他,還真不好說。
“其實,也不算是小沅告訴我的。”周湘的神情略有些黯然,仍打起精神說道,“有一次他喝醉了回來,一直說著他是語文課代表,說著說著,又開始背詩。我很少見他這樣,但我知道他是高興的。當時我就在想,任命小沅做課代表的老師一定非常厲害。”
“厲害?”江藻不解。
周湘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用詞不當,但我真的這麼認為,能夠不受其他因素影響,發現小沅隱藏的閃光點,這位老師的眼光一定非常獨到,非常厲害。”
聽他這麼說,江藻也不謙虛了:“確實是這樣。”
周湘躊躇一下,才看著江藻說:“江老師,我能冒昧問您一下,您是怎
麼看待小沅……周沅的呢?”
“周沅啊……”江藻沉吟(),熱情?()?[(),開朗,講義氣,對待朋友真誠,有同理心,如果我和他同齡,我應該會樂意和他做朋友。”
周湘聽著,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似乎很高興聽到他這麼說。
“但是,”江藻頓了一下,“以教師的身份來說,他懶惰、浮躁,對待學習的態度,不如他對待朋友萬分之一端正。他不是一個不會學習的笨蛋,相反,他很聰明,但他總在浪費天賦。”
周湘的笑意淡去,嘴角慢慢抿起。
“江老師。”周湘的聲音很低,話說得很艱難,“小沅他並不是不想學,隻是……”
他沒有說下去,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
弟弟會放棄學習,其實和他也有一定的關係,是他太優秀了。這話由自己來說顯得太過自戀,但這是事實,因為哥哥太優秀,弟弟的光芒總是被遮掩,受誇獎的總是哥哥,弟弟取得的任何成就都會拿來和哥哥的對比,久而久之,自然會產生抗拒。
周湘知道自己是弟弟的心魔,他心疼弟弟,但他不能不努力,因為他是周家的長子,他被所有人注視著,評價著,他隻能永遠進步,退步或是停滯不前都不被允許。
周湘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這些話,要他怎麼和彆人說呢?
“隻是……”
宛如歎息的話從旁邊傳來,周湘聽到身旁的人用平靜的聲音說:“自尊心很強,總是抱著比不過就不比了的想法,輕易放棄。”
周湘詫異地看著他。
江藻也在看他,神情裡帶著一點點的笑意:“是這樣嗎?”
周湘感到喉嚨乾澀,聲音像是擠出來的:“是……”
“江老師!”周湘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充滿期待,“您能幫幫他嗎?”
“幫?”江藻蹙眉,然後笑了,“怎麼幫?幫他重塑自尊心?會很痛苦的。”
周湘沉默。
半晌,他低下頭:“對不起,提出了冒昧的請求,請您忘了吧。”
江藻看著麵前的少年,眼神動了動,開口:“周湘,你希望彆人能夠幫助周沅,但是你呢,你做了什麼?”
“我……”周湘支吾,半晌,他才低聲道,“他討厭我。”
怎麼會不討厭他呢,有一個永遠壓自己一頭的人,僅僅隻是討厭已經算很輕了,又怎麼會接受他的幫助。
江藻輕輕搖頭:“不自救者,無人救之。”
教務主任的大嗓門在喊:“各位,來集合一下,來拍照了。”
江藻微笑:“來吧,去拍照吧。”
周湘看看他,神情黯然地點了下頭。
*
本以為拍拍照而已,是個輕鬆活,但真的拍下來,這麼多人呢,輪流拍,再來一輪采訪,時間流逝地極快。
江藻本來估摸著能趕在第三節課前結束回去上課,結果也沒趕上,隻好臨時和物理老師換了課,就這麼一直呆到了中午放學。
() 哪知教務主任還是不放人,說都到中午了,大家就一塊去教師食堂吃個便飯,再增進一下感情。
其他人熱烈響應,江藻懶得做掃興的人,便帶著陸舍一塊去了。
吃飯的時候,江藻旁邊坐的是陳向東,對方似乎很不自在,頻頻朝他和陸舍看來,但兩人都沒理睬,淡定吃飯。
陳向東確實不自在,他看見江藻,又是在教師食堂裡,總讓他想起教學互換日那天發生的事。
互換日那天在食堂,陳向東也在場,親耳聽到了江藻陳述自己教育理念的發言,不得不說,令他大為震撼。
江藻說作為一名老師,他站在講台上時,公平公正,問心無愧。
這話讓其他人紛紛回想自己在講台上時的所作所為是否公正,陳向東也在想,然後他就想不下去了,他公正嗎?當然不,就在剛剛的公開課上,他還想著讓十九班的學生出醜,襯托陸舍的優秀,以此讓陸舍回到一班,脫離這個糟糕的群體。
他的出發點確實是出於對陸舍淪落到十九班的惋惜,可是這樣卻對十九班的學生不公平,他們頑劣,可並不是他們讓陸舍選擇加入十九班,遷怒到他們身上是不對的,這不是一個稱職的教師該做的事。
陳向東感到慚愧,所以,他無顏再去說服陸舍回一班,或許,跟著江藻這樣的老師,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江老師。()”陳向東舉起杯子,過去有諸多誤會,今日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希望你能夠不計前嫌。?()_[(()”
他們這些老師總是教學生要勇於認錯,可為人師表,又怎麼能不以身作則。所以,陳向東覺得自己還是要表表態,不能枉為人師。
江藻並不驚訝,同樣端起手邊水杯,和他碰了一下:“陳老師客氣了,都是同事,有些理念上的碰撞是正常的。”
他仰頭喝空了水杯,陳向東見狀,也跟著仰頭一飲而儘。
放下杯子的那一刻,陳向東感到先前積壓的沉重一掃而空,此刻無比痛快。
“江老師,十九班不好帶,可要加油啊。”陳向東笑著調侃一句。
江藻回了個微笑,沒答話。
那邊教務主任接了個電話,回來時麵色陰沉。
“江老師,你過來一下。”他招呼江藻。
江藻放下筷子,走過去:“怎麼了?”
教務主任板著臉說:“你們班學生聚眾賭博,被學生會風紀部巡邏隊當場抓住,跟我去處理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