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心疾複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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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認,自己方才那番舉動確實存了些故意捉弄裴渡的心思。

想在這個混亂的世道下討生活,學會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門路,她自小遊跡於市井,對人心也算有幾分洞察。

這世間事,說白了不過是七個字——貪嗔癡恨愛惡欲,它們肆無忌憚地操縱著人心,驅使無數人淪為可供其玩樂的奴隸。更可笑的是局中人對此全然不知,他們沾沾自喜,狂妄無懼,以為站在頂端,殊不知自己也隻是萬千紙醉金迷中的蜉蝣一曲。

都說妖鬼可怖,但在扶緹看來,人心才是最邪惡之物。這世間的悲劇,十之八九,都逃不開詭譎的人心——滿腔癡心錯付,連累血親橫死荒野;寒門苦讀比不上家世顯赫;底層凍死骨,高門酒肉臭……太多太多的鮮血淋漓,她也曾憤憤不平,為弱者而鳴,可最終結果也逃不過徒然二字。

於是她將自己包裹成繭,蜜糖作皮,冰霜為心,溫軟無害的外表下,是厭世和自惡的周而複始。

厭惡人世的昏暗和汙濁,厭惡自己不甘附庸卻無能為力。

直到遇見裴渡。

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扶緹一直覺得他和自己十分相似,都是一樣地習慣帶著麵具示人,看似平易溫潤實則冷淡疏離。

可又不儘相同,最起碼,他要比自己更難琢磨,更加矛盾。

甚至有時候她都隱隱有種感覺,在那層平靜無波的表層下,也許藏著洶湧的浪潮與火焰,越是毫無波瀾,越是危險至極。

這一路走來,青年永遠都是那副沉靜從容的模樣,好似不會被任何事情所牽絆,讓人忍不住想要撕開他的麵具,看看麵具之下是否還是這般無動於衷。

所以扶緹忍不住伸出了試探的爪牙,她想知道那張如玉的俊臉,會不會因此染上些彆的神態。

可真當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瞳望向自己時,她卻又莫名生出幾分想要逃離的衝動。

那是一種,本能的,對危險之物的趨避感。

隻可惜,為時已晚。

“有勞阿緹了。”青年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刻意咬重的‘阿緹’二字飄入她的耳中,如同羽毛拂過,平添一絲難言的心緒。

她忽然有些後悔招惹他。

不隻是眼前的青團,還有之前擅自給他改的名字。

青色的糯米團子捏出了狐狸腦袋的形狀,輪廓被簡單勾勒,一對小巧的豎耳活靈活現,透著一股狡黠,無端勾的心癢,這讓裴渡不禁聯想到某個人。

垂落的黑眸明明滅滅,無儘的情緒翻滾其中,但最終都被鴉睫掩於平靜。

他伸出筷子,夾起青團咬了一口,清甜在唇齒流轉徘徊,一直傳至心間。

上一次吃甜是什麼時候,他都不太記得了。

半妖生於異數,不受天道製衡,壽元也自是無儘。隻不過這尋常人求之不得的長生,於他而言,卻是一場無法擺脫的枷鎖。

沒有過去,沒有親友,孑然一身遊離於世間,其中滋味,唯有曲中人才知。

“瞧我,隻顧著高興,倒是把扶公子給忽略了。”雲菀將放青團的竹篦往裴渡方向推了推,“若是喜歡,便多吃一些,不夠廚房還有。”

“多謝夫人。”裴渡收起思緒,對雲菀禮貌頷首,隻是手中的筷子卻未曾再伸向竹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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