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方覺惡念耳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很快，一雙僧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已經痛苦到極點的方覺惡念抬起頭，眼中猙獰之光呼之欲出，一把抓在那僧人的腳腕上，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坐在石頭上的戰景逸眉頭微挑，流雲劍已然被他緊緊攥在手心，但猶豫了下，沒有馬上出手，而是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看著滿臉痛苦的方覺惡念，僧人隻是長歎一聲：“我佛慈悲。”，說完，就在他麵前盤膝坐下，雙手合十，口中念誦起金剛經。
“我是我聞，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今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即非菩薩……”
熟悉的誦經聲，熟悉的麵孔，哪怕方覺惡念此刻有著滿腔的殺意，卻發現自己的手，居然不受控製起來。
“殺啊！為什麼不殺了他！”
這個時候，方覺惡念隻需要動動手指，就能讓眼前這個禿驢變成一灘血肉，讓自己的精神意誌奪舍重生。
但完全不聽使喚的雙手，居然在這時候，學著眼前這個和尚一樣，慢慢合攏起來，這不受控製的一切，讓方覺惡念內心中的憤怒到了極致，張開嘴巴剛想要罵人，可脫口而出的，卻是他從未學過的金剛經。
“如來所說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即是一合相。如來說。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須菩提。一合相者。即是不可說。但凡夫之人貪著其事。”
金剛經一共三十三品，兩人就這樣坐在原地，開始從一品開始念誦，隨著念誦，方覺惡念的臉越發的猙獰，可猙獰的臉皮之下，居然隱約的浮現出另外一張臉。
這是一張非常清瘦的小臉，那是一個小和尚，如果方覺惡念此刻還能保持理智的話，或許能想起來這個小和尚，正是他在靈天寺奪舍重生的那名小僧。
隻是現在的方覺惡念，腦袋已經徹底渾濁了，腦海中浮現的全是這個小僧的記憶。
念著念著，方覺惡念已經分不清楚，哪個是自我，那個是本我。
亦或者說，此刻他究竟是方覺的一縷惡念，還是那個被他奪舍的小僧，亦或者說，是他正在被那個小僧所奪舍。
漸漸地，那張猙獰的臉龐逐漸變得平和了許多，原本方覺惡念那猙獰的臉龐，居然也逐漸徹底化作了小和尚的麵容。
……
很快，那顆金燦燦的舍利子，從他的天靈上鑽出，越發越是熾熱，綻放出奇特的佛光，像是千萬尊佛陀，正在注視著眼前這一幕。
當小和尚重新睜開雙眼的瞬間，入眼一幕，卻是自己師兄靜安正眼含淚水地看著他。
“師兄!”
小和尚驚訝地喊著，本能的想要撲上去，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頓時，小和尚慌了，抬頭看著靜安和尚，滿臉的不知所措。
“靜妙！”
靜安和尚念出這位師弟的法號，強忍著內心悲疼，伸出手拍拍眼前這位小師弟的腦袋，慈祥的目光，一如十幾年前，他親手從水邊，把這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撿回寺廟的那天。
十幾年前，恍若昨日才發生的一切，十幾年的相依為伴，如兄如父，卻是換來了今天的拜彆。
“若有來世，我還在靈天寺的門前等你。”
“師兄！”
小和尚愣了一下，但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恍惚中有些木然地點點頭，卻忽然咧嘴一笑：“那時候……師兄，你來做我師父吧。”
靜安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還是做師兄吧，做師父太嚴肅，那樣……就沒辦法給你偷饅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