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1 / 2)

江城的夜晚冷風不停,修雲的手比早些時候還要冰涼,但他手裡的同心結卻無端讓簡尋感覺到了熱意。

“……多謝。”簡尋低聲回應道。

修雲看著他,俊朗的臉上看著古井無波,耳廓卻悄悄紅了,像是春日樹梢點綴的一點豔色,分外動人心弦。

他覺得自己在欣賞的,絕對是麵前這人不為外人所熟知的一麵。

簡尋將同心結拿在手裡,握緊了怕東西褶皺辜負修雲一片心意,握鬆了怕東西脫手丟在人潮之中再難尋回。

一時間竟也沒想起可以直接掛到腰間。

修雲也並未提醒,覺得他這幅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很合心意。

畢竟是一枚金元寶換來的東西,能發揮作用就算不辜負他費力去記憶那些同花牌了。。

不過這個結局可謂是皆大歡喜,修雲有了可以送出手的贈禮,簡尋得到了禮物,老板保住了自己的金元寶。

老板甚至還十分高興地在邊上附和:“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走吧。”修雲輕聲說道。

他扯住簡尋的衣角,向燈火闌珊的另一片街道走去。

大啟沒有宵禁,不過這樣人擠人的場麵也隻有在上元前後才看得見,平日裡人們還是輾轉在勞作之中,沒有時間好好放鬆歇息。

人群密集,仿佛呼吸都混雜在一起,修雲停下了腳步,說:“有些悶。”

簡尋聞言看看四周,帶他進了小巷,背著修雲,運起內力,幾下又躍上了房頂。

一回生二回熟,簡尋背人的姿勢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彆扭了。

高處的景致更好,修雲在簡尋背上,往街市上眺望,江城的繁華一覽無餘。

他視線往街道內看去,突然開口問:“一路上好像都沒見過守軍巡街,不是說上元前後都要沿街巡查的嗎?”

簡尋在屋頂疾行的速度慢了下來,也順著修雲的視線看去,本該有守軍輪值的地方也空無一人。

他的手臂下意識繃緊了。

修雲被箍得有些疼,但他看著簡尋的發頂,什麼也沒說,隻用手輕輕撫摸他繃緊的頸部肌肉,像是在觀賞的同時安撫怒火中燒的猛獸。

他表情平淡又帶著些許漫不經心,開口的話卻疑惑而嚴肅:“許是都在城門樓,要不要去看看?”

“……抱緊我。”簡尋應了一聲,沒說同不同意,腳下卻往城門奔去。

城門口也有幾座高樓,不知道是哪家權貴著人修建的,隻比城門樓矮了六、七尺,也不知道這種違製的建築是怎麼建成的。

簡尋站在樓頂,向下張望,上元前後,人員密集,城門口還有不少人流來往進出,但守城的士兵明顯已經不耐煩了,動輒吼叫咒罵,好像在發泄不滿。

幾個士兵看起來也隻是普通小卒,但即便是這種做派,也沒有其他人前來管教。

經過的百姓有求於人,隻能滿臉賠笑,點頭哈腰,才能在士兵仿佛施舍一樣的視線下進出城門。

修雲看著這幅場麵無聲歎息,愛憐似的拍了拍簡尋的肩,“在那邊。”

他伸手越過簡尋耳側,指向了城門樓上。

在嘈雜的人聲中,幾句熱切的歡呼聲傳了過來。

簡尋向修雲所指的地方看去,城門樓上,一群士兵聚在一起,圍在圓桌前,守城的小將正晃著手裡的骰子罐。

——士兵不守城,居然在城門樓上聚眾賭博。

裡麵的不少人他都在城外校場見過,如今穿著兵卒的服飾,卻做著賭徒的行徑。

江城守軍好賭是從上到下的“風俗”,簡尋一直知道這一點,隻是沒想到這些人在守城時也會這般玩忽職守。

瞭望台上雖然還有零星幾個士兵在巡視,但從時不時回頭的焦躁情緒來看,心思也早都飛到了那邊的牌桌上。

這就是江城守軍,分明擔著守衛城池的重任,卻早就爛到骨子裡了,單說酒囊飯袋都可以算作褒獎之語。

江城守軍的名號甚至都能被區區一個混混拿來仗勢欺人,壓迫百姓。

簡尋稍一提氣,背著修雲從側方掠過,幾步到了城門樓頂上。

修雲雙臂環住對方的脖頸,差點沒被這一遭甩下去。

夜色昏暗,燈火的光亮延伸不到這麼高的地方,烏雲恰好遮了半邊月亮,兩人此時站在城門樓頂上,不會輕易被發現。

甚至按照守軍在底下賭得火熱的樣子,不弄出點大動靜,這群賭鬼都不會知道樓門頂上有人在。

簡尋將修雲放下,兩人朝下方張望,發現底下這夥人賭得還不小,桌麵上全是賭資,那些銅板加起來,少說也得有幾十兩銀子。

他踢了一片磚瓦下去,落在地上的聲音被歡呼聲遮蓋,沒有人發現異常。

簡尋握緊了拳頭,一轉身,眼不見為淨,乾脆在樓門頂上坐下了。

修雲也在他身旁坐下,摘下了帷帽,任憑有些鬆散的長發被風吹散。

這裡位置太高了,原本舒適的夜風都帶上了冷意,修雲卻覺得邊上的人好像正在燃燒的炭火,身體熱得出奇——估計有一半熱意都是氣出來。

修雲眼見那兩道好看的眉緊鎖了起來,男人臉上的鬱氣遮掩不住。

“江城守軍這般行徑,本也不是你的錯,何苦為了彆人折磨自己?”修雲緩慢說著,伸手慢慢撫平那礙眼的褶皺。

簡尋看著修雲溫柔的笑容,身上的燥鬱都散了些許,他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煩悶,隻在修雲引導的視線下斷斷續續地說:“底下拿骰子的小將姓劉,是江家幕僚,不止他一個,江城守軍之中大半將領,都受過江家恩惠。江成和手下有江城內最大的賭場。”

短短幾句話,修雲就能將許多事情串聯在一起。

這人本就出身權貴世家,也見過江城郡守這位父母官是怎麼在夾縫中為百姓求得生路,知道在江城,僅憑本心清正的為官者還不足以相抗衡。

他歪了歪頭,問:“你是覺得江城守軍墮落至此,江家是罪魁禍首?所以才在昨夜行刺江成和?”

“這隻是原因之一。江成和的罪狀遠不止這一樁。”簡尋聲音低沉地說。

修雲又問:“江成和若身死,江家還有其他小輩,你要一個一個除去?”

簡尋一愣,似乎還沒有想過這一茬,思索片刻,他點了點頭。

修雲卻又給他出了另一個難題:“公子就算能一點點毀掉江家,那下一個呢?李家、沈家?”

“我……”簡尋嘴唇囁嚅幾次,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修雲長歎一聲,語帶笑意,涼薄之感卻遮掩不住:“可你隻殺一個江成和,隻毀一個江家有什麼用?沒了江家還會有下一個世家權貴,還有下一個賭場老板,終究都隻是治標不治本。”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