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1 / 2)

時間倒退回半天之前。

和簡尋的一夜未眠相比,修雲倒是直接睡到了正午。

用過午膳之後,沈三就把修雲要的南巡記檔抬進了屋子裡,整整一箱書卷,打開箱子時還隱約能聞到些新鮮墨跡的味道。

果然是剛剛抄錄不久的東西。

沈三把記檔從箱子裡拿出來,在桌上按照時間順序擺開。

修雲大致掃了一眼,記檔是從新隆二年四月開始,到新隆三年一月止。

嘉興帝新隆元年登基,於次年親自南巡,從京都到江城,沿著大啟南疆走了一遍,到新隆二年十一月回到國都。

由於嘉興帝在南巡時體察民情,見到了不少民生疾苦,回到國都之後頒布了許多相關政令,記檔也就跟著寫到了政令實施的新隆三年一月。

但那也已經是嘉興帝登基二十一年來少有的利民政策,此後的類似政令少之又少,嘉興帝在為君之道上,不能說毫無建樹,隻能說無所作為。

嘉興帝在用人上很保守,朝堂上儘是些元老,新人也都一股子古板守舊的風氣,在政策上沒什麼長進。

可保守也意味著穩定,至少在新隆的年號內,大啟雖有小災小難,但並無大患,百姓對嘉興帝算不上極力擁戴,也不至於叫他昏君。

不過如果按照原書中的故事脈絡走下去,派太子寧遠南巡,是嘉興帝為君幾十載做過的第一件糊塗事。

太子在南巡路上的諸多行徑,惹得百姓怨聲載道,沿途流言四起,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龍椅上的嘉興帝淹死。

可古怪的是,直到書中太子遇刺身亡之前,嘉興帝都未因南巡一事對太子進行懲處。

甚至在太子死後,嘉興帝怒火攻心,大病一場,病中命人徹查太子死因,徹查未果之後,淩遲處死了所有與之相關的人。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南巡隊伍裡的所有人抄家、流放、誅九族,死得七七八八,隻為了告慰先太子在天之靈。

嘉興帝對這個兒子的態度實在有些曖昧,很難說究竟看不看中,明知道護衛營裡都是眼線卻置之不理,明知道太子沒有大才卻要讓太子代自己南巡,但在太子如此無能的情況下,對朝堂上廢太子的風浪置若罔聞。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修雲看著眼前的一排書卷,眼中興味盎然。

修雲一直記得,自己是穿進了一本書裡,隻不過時間點比原書主線故事要早了許多,書中和原主有關的筆墨也很少。

從“雲公子”作為第一個差異點出現之後,他就知道,原書中關於太子寧遠的隻言片語下,還隱藏著許多秘密。

這無聊的日子有這點樂子打發時間也算不錯。

修雲對比了一下時間,發現此次太子南巡,從時間上看比嘉興帝當初的那一次晚了不少。

如今是新隆二十一年九月,對照這個時間點,當年的嘉興帝應該已經在南疆了,而太子如今的車隊甚至距離江城還有一段距離。

“江城……玄青觀……”

修雲眯了眯眸子,從一排記檔裡翻出了標著江城的那一卷,抬手揮退沈三。

沈三附身一拜,將溫茶給修雲備好,退出了房間。

修雲信手翻開那卷記檔,快速瀏覽著,翻了幾頁終於找到了自己想看的部分。

這個抄書的中書令的字跡不錯,估摸著怎麼也是個進士,修雲原本覺得,這人和如今朝堂上的臣子一樣古板,畢竟直接把全部記檔抄下來作參考這事,聽起來就不太聰明、不懂變通。

但看過半本之後修雲才知道並非如此,這位中書令是個妙人,腦子裡還是有些奇思妙想,隻不過能屈能伸,故意和朝臣們保持一致罷了。

因為這人竟然對原本的記檔做了刪減批注,標出了許多不合理的地方,評:“不知所雲。”

修雲樂了,津津有味地看著中書令在書裡隔空對著原本的執筆人破口大罵。

“與事實不符!”

“一竅不通!”

“遮遮掩掩,成何體統!”

一直翻到和玄青觀有關的那一頁。

“……塵凡道長擺八卦,推天地,算春秋乾坤。霎時,天地異象,祥瑞儘出於雲海,道者言之大吉。卦主東南,命宮司辰,龍鳳盤旋,是為吉兆,廣而尋之,或可得麒麟。”

“帝心大悅,揮筆落字,賜名‘玄青’。”

中書令在邊上義憤填膺地寫了四個大字:“怪力亂神”。

修雲目光在“或可得麒麟”這一句上停駐良久。

麒麟這種生物,不過是一種傳說中的生物,傳說麒麟多子,許多古書裡更願意用“麒麟子”來代表新生兒。

記檔這種東西,展示的是嘉興帝的生前身後事,中書令在落筆之時,當然會考慮怎麼記錄對嘉興帝更有利。

畢竟這東西都要給嘉興帝看過一次才能定稿,萬一踩到雷區,丟掉差事是小,嘉興帝一怒之下,中書令很可能腦袋不保。

這記檔中的內容,必然是做過遮掩美化過的。

修雲想到了和原身密切相關的一件事。

新隆二年十二月,先皇後有孕,懷胎十月誕下當今太子寧遠,但先皇後是在國都有孕,國都並不位於江城東南部。

“好一個怪力亂神……”修雲喃喃道。

他隨手抽了一張宣紙,提筆在紙上記錄些什麼,就這樣一邊翻看記檔一邊圈點記錄。

修雲沒有注意時間,坐在桌前翻看著書卷,等回過神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長時間的閱讀讓他有些頭痛,手腕也有些酸意。

修雲把寫滿字跡的宣紙折疊,隨手夾在了書頁中。

恰在此時,沈三在門外請示:“公子,管大人來了。”

修雲動作一頓,抬頭看向門口,門框上影影綽綽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他將手裡的書卷合上,抿了一口冷茶,頭腦清明了許多,這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進來。”

話音一落,沈三帶著一個麵色蒼白的中年男子走近屋中。

中年男子個子不高,大概直到沈三肩膀處,身體瘦弱異常,一身寬大的青色長袍罩在身上空落落的,脊背略有些佝僂,進來的時候視線畢恭畢敬地垂下,在修雲沒有開口喚他之前,死盯著地麵一刻也沒有鬆懈。

這人渾身上下都好像把“古板”兩個字貫徹到了極致。

修雲入江城三天有餘,雖是暗中進行微服私訪,但借了馴服管茂實的名頭。

明麵上是管茂實舊疾複發,經隨行的太醫診斷,需要到江城采買一些藥材才能穩住病情,於是管茂實向太子請旨,單獨帶一隊人馬先入江城,入城後也

雖說修雲是在用管茂實掩人耳目,但實際上管茂實是真的病了。

這人和江城郡守傅大人一樣,布衣出身,十年寒窗苦讀,若非有富商出身、十分精明的妻子支持,又在他為官過程中儘力點撥,管茂實這種木訥的老實人,哪有做上巡撫的一天。

但晝夜讀書也熬壞了身子,管茂實本就是個病秧子,舟車勞頓,身體確實出了問題,一直在驛館調養,直到今天才前來給太子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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