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1 / 2)

簡尋昨日便得知修雲要出門,今日早早便趕來,跟在修雲身後,看著那道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梭,他總有種對方隨時會消失在眼中的不安之感。

他視線一刻不離地看著修雲,見對方在市井踱步,看起來對什麼都感興趣,但視線卻鮮少停留在某一處。

簡尋分不清修雲喜歡什麼,修雲多看一眼的東西都是好的,他一時沒忍住,把那些小玩意兒都買了下來,不知不覺兩隻手都快裝不下了。

他拐進一家布莊,買了半匹白綢,這才將東西裝好送到修雲的窗邊,也一同他尚且不甚明了的心意。

等發現修雲沒有嫌棄之意,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了。

簡尋最近確實忙得不可開交,幾次來看望修雲的時間,都是他硬擠出來的。

這還多虧了簡公子身強體健,這樣連軸轉、忙得像個陀螺也沒顯露出一點疲憊之感。

簡尋今日隻在雅間屋頂上停留了一小會兒,他這次進城是有任務在身,將駐軍營的一小部分賬冊歸檔到郡守府。

江城駐軍開始分發上一季度的糧餉,因為是堆積整整三個月的公文賬簿,即使是六七個兵營主簿加在一起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整理完畢。

簡尋收好已經有了雛形的木簪,跑了一趟郡守府送賬冊,便有策馬回了駐軍營。

駐軍營地裡氛圍比之前熱鬨了不少,大概是快要拿到糧餉,演武場上的練兵聲都比平常大了許多。

簡尋回到住所,傅景正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百無聊賴地打著算盤。

傅景麵前放著薄薄的兩本賬冊,他正對著上麵的記錄演算,但不用細看他就知道,這兩本賬冊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見到簡尋回來,傅景心不在焉地和他打了招呼:“比我想得要慢些,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簡尋腳下步子微頓,把那點心虛揮去,搖了搖頭,說:“沒有。賬冊怎麼樣,有問題嗎?”

傅景說:“分到我們手裡的東西越來越敷衍了,還指望這群人忙中出錯,沒想到分毫不差啊?都是些老手,顯然假賬冊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

簡尋和傅景都算是駐軍營裡的“關係戶”,受江城郡守傅大人的關照才能得到兵營主簿的職位。

傅景本人無意官位,簡尋更是滿腦子懲惡揚善,對是否做官沒什麼執念,兩人會同意在傅大人的暗中安排下入職江城駐軍營,為的就是調查記錄糧餉的賬冊。

早在幾年前,江城郡守傅大人就發現了駐軍營報上來的賬冊有些異常,雖然表麵看上去滴水不漏,但銀錢和實際分發的數額完全對不上。

甚至應該發放給傷兵和犧牲兵卒家屬的撫恤金,一個子兒都沒見到。

江城人人都知道傅大人愛民如子,便真的有人將希望寄托在了江城的這位父母官身上。

今年年初,一眾傷兵家屬將這一狀告到了郡守這裡。

傅大人雖然知道其中貓膩,但在大啟,一城的統領除了郡守還有守軍將領。兩者一文一武相互肘製,郡守占了能和朝廷溝通告狀的優勢,而守軍將領則將一城的兵力掌握在手中,各有側重。

傅大人手下實在無可用之人,隻能把自己尚未及冠的兩位子侄拎進了龍潭虎穴。

而好不容易待到了發糧餉的這一天,兩人卻暫時沒能抓到駐軍營的把柄。

駐軍營上層相互勾結在一起,原本的兵營主簿忌憚兩人,知道他們和郡守的關係,怎麼會輕易將重要的賬冊交到兩人手裡。

是以兩人沒辦法接觸到核心賬冊,隻能拿著看著光鮮,沒有絲毫問題的假賬去郡守府交差。

簡尋在傅景對麵坐下,沉吟一聲,說:“駐軍營裡除我們之外,還有4位主簿,一一抓來審問,總能問出些東西。”

傅景抬手做了個製止的手勢,讓他放棄腦子裡那些危險想法,給他分析現狀:“且不說怎麼拷問主簿再平安放回去,單說這些人身家性命都捏在上層的將領們身上,不說,你也不會殺了他們,可一旦說了,就絕無生機。”

傅景長歎一聲,說:“都是人精,怎麼可能乖乖由你擺布。”

簡尋一拳砸在桌麵上,眉頭緊鎖,問:“那就放過這次機會?”

“隻能如此了,原本還想從那個有點家底的教頭身上入手,可惜這人辭官走了。”傅景十分無奈,沒想到還有這種變故。

前頭的兵營主簿們知道他們兩人來到駐軍營居心不良,不會和他們過分親近地走動,但守軍教頭那些一根筋的家夥卻想不到這一茬。

傅景在這群教頭中間周旋許久,已經選定了那個姓孫的作為突破口。

對方家底豐厚,決計看不上守軍貪出的三瓜倆棗,也不在乎教頭的位子,是最合適的人選。

隻要有人證,再拿到一本作假賬冊,就能向朝廷上奏折,換掉駐軍將領也不是什麼難事。

“辭官?”簡尋有些疑惑,他好像沒聽說過這件事。

“辭了,而且走得很快,說是要回鄉守孝。”傅景答道。

簡尋雙手環胸,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這麼急著走,難不成是做賊心虛?”

傅景瞥了他一眼,說:“是做賊心虛,但和賬冊一事沒有關係,他在軍營住所藏了個相好的,教頭們之間都傳遍了,這次是連夜帶著相好的跑的。”

要不是教頭擅離職守是算作逃兵的大罪,傅景都覺得姓孫的早就帶著人跑了。

簡尋聞言則是一愣,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種曲折。

但為了心愛之人毅然辭官歸鄉,這位教頭也是個能拿得起放得下的癡情人。

畢竟兵營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待久了說不定就會惹出什麼事端。

他點了點頭,說:“應該的。”

傅景:“……?”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自己的友人,覺得這人自從有了心上人開始,就變得不太對勁起來。

簡尋看了看桌麵上那些賬冊,問:“分到我們這裡的任務就隻剩下這些?”

原本其實有不少事等著兩人忙活,但簡尋是個性子急的,前幾日就把工作做了個七七八八了,傅景甚至都沒來得及上手。

傅景不置可否,說:“對,但這些賬冊也沒有異常,看起來隻能再找機會了。”

傅景從簡尋的這句詢問裡發現了貓膩,他語帶震驚遲疑著問:“莫非你今夜還要出門?”

饒是和簡尋有這麼多年的交情,傅景也總會被對方那好像發泄不完的精力震撼道。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簡尋近日都是來去匆匆,一天睡眠頂多兩個時辰,就這樣還能精神抖擻。

實在是讓傅景這種文弱書生豔羨,他忍不住嘟囔:“也不知道日後你房中人能不能受得住。”

傅景深覺自己的想法不太乾淨,嘟囔聲都好像實在嘴裡含了一口水,饒是以簡尋的耳力也沒能聽清。

“那營中之事就拜托你了。”簡尋從座位上站起,本要轉身離開,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

他猶猶豫豫地拿出懷裡那枚半成品簪子,把那個四不像的東西展示給傅景看:“這個簪子,和尋常攤子上的相比,如何?”

傅景看著他手裡那一截木頭,大驚失色:“你該不會要把這種破爛木棍送給心上人吧?!你是等著明年的今天看他和彆人拜堂嗎?”

簡尋失語片刻,沒想到自己的手藝經過了幾天的磨練還是這番不堪入目。

他低頭盯著手裡被傅景稱為“破爛”的東西,深感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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